第4章 論主體的第一類客體,以及在這類客體中起支配作用的充足根據律的形式 3

直觀的理智特徵,正如我已經表明的那樣,已經被弗勞倫斯①從生理學上確證如下:——

「感覺和理智之間區別甚大。一個結核結節的切除能導致感覺的喪失,如視覺感的喪失,視網膜變得沒有感受性,虹膜變得僵滯不動。而大腦腦葉的切除卻不妨礙感覺、感官、視網膜的感受性,也不妨礙虹膜的靈活轉動,它破壞的僅僅是知覺本身。在一種場合下,只關係到感覺器官;在另一種場合下,卻只關係到大腦;在一種情況中是感覺的喪失,而在另一情況中卻是知覺的喪失。知覺和感覺的區別還會引發出一個有巨大意義的結論,這將會是有目共睹的。通過大腦,我們有兩種手段使視覺感喪失,第一種是通過結核結節的切除,使感覺和感受性喪失,第二種是通過腦葉的切除,使知覺和理智喪失。所以,感覺絕不同於理智,思維絕不同於感受,這個結論將把現行的哲學全然推翻。觀念絕不是感覺。我們還有其他的論據說明現存哲學的根本缺限。」在第77頁,以「感覺和知覺的分離」為標題,又寫道:「我們有經驗可以清楚地表明知覺與感覺的分離。當我們給動物摘除了大腦的正常功能器官(腦葉或大腦半球),動物將喪失視覺感,但是,從動物的眼睛上看,沒有發現什麼變化,客體照樣繼續在視網膜上顯示,虹膜依然能保持收縮的狀態,視神經能感覺,並且具有無懈可擊的感覺性,只是動物什麼都看不見了,再也沒有了視覺(或『看的能力』),儘管所有的感官都繼續存在,(也就是說『視而不見』);再也沒有了視覺(或『看的能力』),因為不再有知覺了。知覺而非感覺才是理智的最基本的因素。知覺是理智的一部分,通過切除同樣的機體組織,例如腦葉或腦半球,知覺就和理智一起消失了,但感覺卻不是理智的一部分,因為在喪失了理智和切除了腦葉以及大腦半球後,它還繼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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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弗勞倫斯(Flourens):《論生活與理智》1852年巴黎第二版,加尼爾兄弟出版社,第49頁。

古代哲學家伊庇查謨斯的下列著名詩句證實了古人大體上已經認識了直觀的理智特徵:「萬物皆聾盲,唯心有視聽」。普魯塔克引用了這段詩行,補充到:「若不與思維同在,我們耳目的屬性就無法產生出知覺。」在此文之前他說:「自然科學家斯特拉特斯已經證明:『不思考,便不能領悟。』」緊接在此引文之後他又說:「因此,一切領悟者都要思考,因為我們生來就是通過思維來領悟的。」伊庇查謨斯的第二行詩可能與此有關,第歐根尼·拉爾修引用如下:「聰明這個詞不僅僅適合於我們,因為一切生物都具有理智。」菠菲利同樣設法詳細證明所有的動物都有知性。

既然這樣,那麼從直觀的理智特徵中必然會得出如下結論:所有的動物,即使是最低級的,都會有知性——也就是因果認識,雖然這種認識在精細和清晰程度上極不相同;但是無論如何,它們必須擁有由感覺引起直觀所要求的知性,因為如果沒有知性,感覺不僅是無用的,而且成了自然給予的一種令人痛苦的能力。任何一個自身擁有智力的人,都不會懷疑它在高級動物中的存在。但是,它們對於因果律的認識確實是先天的,而非從觀察一物接著一物的習慣中而生,這一點有時表現得非常清楚,甚至是無可否認的。例如,一隻小狗不會從桌上跳下來,因為它能預見到跳下來會產生什麼結果。不久前,我卧室里的窗子上掛著幾條很大的窗帘,帘布一直掛到地板,用一根繩子可以把它們拉開。帘布掛上後的第二天早上,在第一次拉開窗帘時,我驚奇地發現我的那隻聰明的長捲毛狗非常困惑地站在那裡,上下左右地環顧著尋找這一現象的原因,即根據它的先天認識,尋找一定已經發生了的變化。第三天,依然如昨。——但是,即使最低級的動物也有直觀——因此就是知性——下至水生的水螅,雖然它們沒有明顯的感覺器官,然而仍能在水生植物上從一個葉子遊動到另一個葉子上,把自己的觸鬚貼在上面,尋找更多的光。

確實,人的知性和理性嚴格有別,但是,如果撇開這個問題不談,在最低級的知性和人的知性之間,除了程度上的不同之外,就沒有任何其他區別了。在最高級和最低級的知性之間尚有程度不同的知性為各種動物所擁有,其中最高級的如猴子、大象和狗,它們的聰明程度經常使我們感到驚奇。但是,無論怎樣,知性的作用都必然是直接地理解因果關係。正如我們看到的,首先,是我們自身和自身之外的客體之間的關係,由此產生客觀的直觀;然後,是客體自身中的那些已被客觀地直觀了的物體之間的關係,如第二十節中所述,這種因果關係以三種形式——原因、刺激和動機——表現自己。世間的所有運動都是依據因果律的這三種形式而展開的,理智只有通過這三種形式才能理解運動。假如這三種形式之一的原因(我們從最狹隘的意思上來說)恰好成為知性研究的客體,知性就會產生天文學、力學、物理學、化學,還會創造不分好歹的機器;但是,在任何情況下,對於這種因果聯繫的直接的、直觀的領悟最終都是所有這些發現的根據。因為知性的唯一形式和作用就是這種領悟,而不需要藉助於康德的十二範疇這套繁瑣的方法(我已證明了康德這套方法的無效)。——一切領悟都是對於因果聯繫的直接的、因而是直觀的領悟,雖然這種領悟需要立即轉化為抽象的概念以便確定。因此,計算不是理解,就計算本身而言,並不包含對事物的理解。計算只涉及數量的抽象概念,並決定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通過計算,我們絕對無法得到對於物理過程中的哪怕是最簡單的一點東西的理解,因為要理解這一過程,就要藉助於對於空間關係的直觀理解,由此生成原因。計算只具有純粹實踐的而非理論的價值。甚至可以說,計算的始處即是理解的止處;因為充滿了數字的大腦沉溺在計算之中,即專心於純粹抽象的數學概念中,已與物理過程中的因果聯繫完全分離。這樣做的結果,只向我們表明有多少,而決不是什麼。因此,「實驗加計算」,法國物理學家的這類格言(對於徹底的領悟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不恰當的。——再說,假如刺激成為知性的指南,那麼它就會產生植物和動物的心理學、治療學和毒理學。最後,如果知性致力於動機的研究,利用這些動機一方面從理論上可以產生倫理學、法學、歷史學、政治學,甚至戲劇和史詩作品,另一方面從實踐上或者僅僅馴服動物,或者可以達到使人隨其音樂舞蹈這一更高的目的,只要發現一種特殊的牽線,一經拉動即可隨意使人如木偶般地翩翩起舞。至於產生這種效果的功能,理智能否靈活地運用萬有引力定律使之服務於理智在適當的時候所要求的目的,或者,它能否出於自身的目的使集體的或個人的嗜好得到滿足,這是不十分重要的。在實際應用中,我們稱知性為到微不足道的目的時,則稱為淘氣,如果只是用來傷害別人,稱為詭計。在純粹的理論應用中,我們只簡單地稱為知性,較高程度的稱呼為敏銳、明智、辨識力、洞察;較低程度的稱呼為獃滯、愚笨、憨傻等等。這些在程度上截然不同的知性是內在的,而非獲得的;雖然如前所述,即使是在知性使用過程中的最初階段,即經驗直觀階段,實踐以及對於知性施於其中的材料的認識,也是不可或缺的。所有的傻子都有理性——給他前提,他就能得出結論;而原初的、從而是直觀的認識則由知性提供,區別就在這裡。每一重大發現,每一重要的具有普遍的歷史意義的計畫之精髓,之所以是幸運時刻的產物,無非是由於內外環境的有利契合,某些複雜的因果系列,某些潛在的現象之原因雖然過去曾數千次地被看到,或者某些隱匿的前人未開闢過的思路,突然間把自身展現給我們的理智。——

通過前面對於視覺和觸覺過程的解釋,我已無可辯駁地表明,經驗直觀完全是知性的事情,感覺通過感官向知性提供的只是材料——整個說來,材料是很粗糙的。所以,事實上知性在充當藝術家的角色,而感覺只是把材料傳遞給知性的下手。但是,這一過程始終在於由果求因,方使原因通過這一過程把自身呈現為空間客體。在這一過程中,正是我們以因果律為先決條件這一事實,才完全證實了這一法則無疑是由知性本身提供的;因為我們永遠不能從外面找到一條它得以進入理智的通道。它確實是整個經驗直觀的第一條件;但是,它也是整個外來經驗得以向我們呈現自己的形式;既然它自身從根本上已被經驗設定為先決條件,那麼這一因果律又是如何從經驗中來的呢?——正是由於這個問題是完全不可能的,並且由於休謨哲學廢除了先驗性,才使他否認了因果概念的所有實在性。並且,他已經在他的《人類理智研究》中的第7節中提到了兩個錯誤的假設,最近這兩個假設又被重新提出:一個是意志對於我們的身體各個部分的作用,另一個是外面客體由於我們所施壓力而產生的抗力是因果概念的起源和原型。休謨以自己的方式並依據自己的思路對這兩個假設進行了駁斥。我的觀念則如下:意志的作用和身體的行為之間沒有任何因果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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