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781封情書 第一節

趙小惠是對的。

阿木現在與趙小惠的關係比做夫妻的時候親密的多,他們經常一起吃飯,一起做運動或者其他一些娛樂活動。我有一次在健身房遇見他們,兩個人一邊在跑步機上跑步一邊開懷大笑,不知道是說了什麼。

無論如何,這都是叫人開心的。

趙小惠經常也會叫上我一起參加他們的活動,這個女人已經不只是聰明一點點了。阿木這樣和我很生活化地呆在一起久了,我們之間的磁場慢慢地就轉變成了很生活化的朋友的感覺。阿木似乎也感覺到了這樣的轉變,但是他正在慢慢接受這一切。

我們的生活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我依然在寫著給寧的情書,趙小惠依然在努力,於簫依然每天一封地給我寫信,李落和張揚依然給我寄明信片。

如果沒有2008年的5月12號,一切都應該是這麼平靜且平和的。

那天下午,當有人忽然在辦公室高呼四川地震的時候,我以為只不過是惡作劇。然而緊接著,五分鐘之內,網上便是大片的關於地震的報道。

我依然不覺得這會是個事,我還對辦公室里的人說:「沒事,其實地震每天都在發生,微微震一下沒事的。」

再接著,新聞里報道出來的震級讓我有些目瞪口呆。但是我仍然沒有一個直觀的概念,6級7級或者8級在我的觀念里沒有什麼區別。

可是,汶川是哪裡?是四川的哪裡?汶川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我順手拿起剛剛收到的於簫的信,信封的來信地址上寫著:四川汶川。

於簫在那裡?天那,於簫在那裡?

我趕緊撥於簫的手機,已經有半年多沒有和於簫聯繫過了,沒想到一聯繫竟然是因為這樣的事情。

無法接通!

手機竟然無法接通!

同事們開始議論紛紛,說汶川的信號已經完全中斷,那裡現在是什麼樣沒人知道。

等明天的報道吧,也許明天的報道會有最全面的消息。

他們都在說著,一邊議論著一邊猜測傷亡情況。

我不敢聽他們說傷亡的事,我也不敢想像傷亡的事,我只祈求,不要有任何傷亡,沒有任何傷亡於簫才能是平安的。

我一直在打於簫的手機,夜裡只要醒來就會打一次,可是都是一樣的無法接通。

最後的幾天,新聞開始鋪天蓋地而來,而我還是能接到於簫的信,但是那信的日期全部是5月12號之前的。

我開始盼望標著5月12號日期的信,可是,那樣的信,再也沒有出現了。

記者和媒體已經進入了汶川,那些一直無法進行的搶救工作終於開始了。一直到這個時候,我們才知道那裡究竟有多慘重。8級地震的數字概念終於轉換成了現實的對比,這樣的對比叫我心驚肉跳。

我給於簫所在公司打電話,問他們有沒有於簫的消息,他們說不知道,聯繫不上,在那裡的所有的同志都已經失去了聯繫。

我的所有的恐慌都開始被真實地擴大著,我給所有我能打電話的朋友打電話,請他們留意有沒有於簫的消息。我每天恨不得24小時盯著電腦守著最新的消息。可是最新的消息所報出來的都是不斷變化的傷亡人數。

我開始睡不著,夜裡一閉上眼睛就看見於簫被埋在土裡,那些新聞里看見的畫面全部都發生在於簫的身上了。我努力讓自己睜著眼睛,讓自己什麼都不去想。

在我給寧的信里,全部說的都是於簫。我對於簫的擔心同時使得我對他的關心和依戀被無限放大。我開始後悔。

為什麼要用許然這樣一個已經死去的生命來懲罰於簫這個活生生的人?如果不是我那麼狠心的對他,他就不會去四川,就不會遇上這樣的事。如果於簫死了,不,他不會死的。可是,如果,萬一,他不在了,我一定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為何在他活著的時候沒有好好珍惜?在能活著的時候為何要那麼苛刻?這世上應該沒有誰像於簫那樣愛我了,再也沒有了。

我一直以為我對於簫是感動多於愛。可是在我知道我真的會永遠失去他的時候才明白,我已經習慣了他從小到現在就這樣陪在我身邊,我習慣他對我好,習慣了自己對他的態度,所有習慣的東西叫我忽略了我其實是那麼愛他。

我不否認這些年我一直愛的是寧,但是我也不否認我同樣深愛著於簫。

但是現在我想的更多的只有兩個字:珍惜!

如果有機會,假如上天會能給我機會,假如真的有天意,請給我一次珍惜的機會!

這話有些像大話西遊里周星馳的台詞,然而我現在所能體會的是他在說那句台詞時候那個人物的絕望。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也就到了絕望的邊緣了。

「寧:我要去找他!無論如何,我要去!」

這是我在決定去找於簫之前給寧寫的簡短的信,然後我給李落打電話,恰好李落和張揚準備去汶川。

李落聽說我也要去,立即阻止我:「那裡連救援的車輛都很難進去,你怎麼去?你能不要去添亂嗎?」

「那你們怎麼去?」

「我們是一個隊伍,我們跟著醫療隊伍去的,我和張揚算是志願者。你知道,張揚對地質著迷,汶川那裡的情況他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那好,我跟你們的隊伍去!我也做志願者!我可不單單是因為對什麼著迷,我要去找於簫!我一定要找到他!」

李落無可奈何地對我說:「求你了!我們幫你去找行嗎?你真的別添亂了!那裡的負擔已經很重了,你就當省點新鮮空氣給需要的人吧!你去了,不等於給於簫添亂嗎?」

「不行,你們在哪裡?你告訴我,我去找你們!」我執意說。

「回頭再說。」李落不理我,掛了電話。

第二天,我一到公司就向江總請假,江總問我為什麼請假,我說我要去汶川。

江總不動聲色地問我:「你去了做什麼?」

「我去找人!我要找於簫。」

「那你怎麼找?」

我想了想,說:「到處找!那些軍人能去找,我就能去!」

「你怎麼進去?」

「總有辦法進去的!就是走我也要走進去。」

「現在那裡急需物資救援,可是交通線路被毀壞的差不多了,你就不要再佔用馬路上的空間了,給受災的人民留點機會吧。再說,現在餘震不斷,萬一你在那裡又出了什麼事,解放軍同志還要救治你,你這不是佔用資源嗎?有救治你的時間,他們說不定就救出了你要找的人。」

聽江總的話,我稍稍有些氣餒,可是還是不服氣,說:「我是去給他們添加力量,怎麼會是添亂呢?」

「添加力量不是這樣添的!最簡單的故事就是很多動物拉一輛車,各自有各自的方向,車子永遠都不會前進。如果現在全國情緒高漲的人民都像你一樣趕往汶川,那不亂套了嗎?你要想添加力量就多捐物資吧,國家會有組織地送過去的。」

江總說的話很官方,但是也很理智。我本來冒著火苗衝到她辦公室的,現在已經被她澆的就叫熄滅了。

江總看我不說話,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一定會沒事的!放心吧!如果非要有事,你去了也改變不了,為更多的災民著想吧!這幾天我叫小惠多陪陪你,省得你一個人胡思亂想。」

我的汶川之行就這麼被擱置了。

趙小惠和阿木每天都像看犯人一樣看著我,根本不是在陪我。

我對他們說我沒事了,讓他們不必如此,但是他們根本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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