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318封情書 第九節

我一聽就笑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很誇張。

於簫被我笑得莫名其妙,撓著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是想去,輪到誰都想去,可是我不能叫你爸爸幫忙去,這簡直是玩笑。」我笑完對於簫說。

「為什麼是玩笑?怎麼就是玩笑了?我跟我爸爸說,他一定會答應的!」於簫一臉的費解模樣。

「好了,不說了,我不會跟你一起去的。對了,你去哪個國家?」

「美國。」

美國,我在心裡念了幾遍,暗自想到,是和寧在一起的呢,假如我真的能去,該多好!

「許然知道了嗎?」我忽然問。

「幹嘛要告訴她?」於簫瞪著眼睛問我,臉一下子就紅了。

我笑了,說:「看你的反應就明白你是知道為什麼要告訴她的。」

後來於簫是什麼時候告訴許然的,又是怎麼告訴許然的,我不得而知,因為暑假和離別近在眼前。

其實暑假裡的時候我一直在等,等於簫,我以為,他會像是當年去城裡上學一樣在走之前來找我,送給我一樣東西作為紀念。我一直在等於簫來,可是,於簫一直沒有來。

直到開學見了許然我才知道,於簫走了。

我聽見許然在我面前漫不經心地說一句:「於簫走了一星期了。」的時候,我心裡忽然之間形成了強大的黑洞,無數的細小的塵埃都在裡面飛速地旋轉,可就是落不了地,看似心裡堵著一塊,卻一直空落落地難受。

於簫,他為什麼總是在寧走之後離開我呢?就好像是他們倆說好了一樣。於簫,他為什麼沒有來跟我告別就走了呢?我甚至都沒有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也沒有問以後還會不會再見面,他就這樣像寧一樣離開了。

人長大之後的離別和小時候的不同。小時候,聽說於簫走了,只是覺得自己少了一個玩伴,只是覺得留自己一個人孤單。而如今,這孤單像是種在心裡的,連帶著真實的思念和不舍,還有以前的所有的點滴回憶。回憶,是最折磨人的東西,如果沒有回憶,也許,一切都可以洒脫起來。

高三是帶著重負荷到來的,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年裡,更多的是悲傷。

開學兩天了,卻一直不見付媛媛,我心裡一直很忐忑。於簫的事和付媛媛的事讓我萎靡不振。

最後,老師對大家說,付媛媛休學了,一年後才會回來上學,可是具體的原因老師沒有多說。

我一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去找了趙小惠,趙小惠身邊彙集著學校里最八卦的人,我想從趙小惠那裡得到確切的消息。

趙小惠拍著胸脯說包在她身上,並且說能給我弄來付媛媛家的地址。

這樣的時候,我覺得有一個像趙小惠這樣的朋友真的挺好的。

就在我問趙小惠的當天下午,趙小惠就帶著她的消息來找我了。

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她跳樓了,從她家窗戶往下就這麼一跳,骨折了,兩條腿都出事了,現在只能躺著。」趙小惠抱著臂膀站在走廊上跟我說。

「她家是幾樓?」

「四樓!幸虧是四樓!聽說是剛放暑假沒多久就出的事,不知道什麼原因。這是她家地址,你要是想去的話就去看看吧!」

「你保證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敢相信地問了一遍。趙小惠這麼快就給我弄來這些消息,說不定就是假的,而我也希望就是假的。

「保證是真的!川小江奶奶家就跟付媛媛住一個小區,兩個人家近著呢!」

我手裡捏著那張紙條,很是失望地看著趙小惠,似乎是因為趙小惠才有了這麼叫人沮喪的消息。

趙小惠走了之後我依然站在走廊里,手裡使勁地捏著紙條。付媛媛雖然笑起來顯得與人親近,實際上,她的性格就像她不笑的時候一樣,冰冷且堅韌。她認定的事很難回頭,她之前的妥協從未甘心過,最後終於還是爆發了。

「我知道她家在哪裡,要不要我帶你去?」阿木忽然站在了我旁邊,眼睛看著遠處對我說。

「不用了。」我回答完就從走廊里逃似的回了教室。

我不知道為何要逃,這是跟阿木分手後的第一次對話,顯得那麼生疏和拘謹,而我,忽然有些排斥他,我不想坐在他那被眾多女生坐過的摩托車,然後由他載著我去到一個地方。我不願。

我去找張揚,希望張揚能跟我一起去看看付媛媛。但是張揚拒絕了我。

張揚沒有說原因,只是說不去。

我在張揚面前愣了幾秒,然後轉身走了。

後來我也沒有去看付媛媛,一直沒有去,直到高考結束。

在付媛媛休學於簫出國後的高三生活里,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團沉悶的空氣,飄飄蕩蕩,卻不知道到底要到何方。

高考前一個月,我經歷了人生里第一次巨大的悲傷,那悲傷來自於生離死別。

外婆去世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教室里到了外婆的身邊的,我看見她的時候,她的面龐已經被白布蓋上了,她原本瘦弱的身體在白布下面忽然顯得稜角分明。

我跪在她的頭邊,一直在哭,足足哭了一下午,沒有說一句話。

在外婆去世之前,我是懼怕死亡和屍體的,有時候我遠遠地看見辦喪事的人家飄著的白花心裡就害怕,總想著躲的越遠越好。

可是,我竟然能貼著外婆的身體跪著,沒有一點點的恐懼,周圍一切的死亡的氣息都好像被掩藏掉了,我能感覺到外婆的生命和原本的慈祥。

外婆是我童年裡最深的記憶。

我第一次知道這樣的離別才是永遠,第一次體會到死別遠比生離來得叫人絕望。

後來,我僅剩的高中生活便被無數的噩夢和失眠充斥著。我夢見所有離我而去的人,夢見他們的微笑和淚水,像我自己的一樣。有時候會莫名地在午夜醒來,然後看著窗外的燈光,一直一直守到天亮。

我不知道該跟誰說,我想我需要傾訴,或者有人能幫我解決我的問題,這個時候我真的想念唐曉樂付媛媛還有於簫。

但是我只能跟寧說,我將所有的心事寫在給他的信里,我能感覺到他真的是在我身邊,陪我走過這些對我來說如此艱難的歲月。

班裡開始有很多人在喝各類補品,高考的氣氛在老師們一而再的備考演講里愈見濃重,我幾乎要窒息,卻不得不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許然早就解放了,她的考試跟我們的不同,因為她是藝術類考生,她在奔波於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考試之後,就消失於學校了。

而在這被老師們稱為最後的時刻里,阿木正式地和袁蕊戀愛了。

我常常看著阿木在教室里從我面前經過,面無表情,那時候,我總是在心裡說:「再見了,我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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