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六章 我寧願打你,也不離開你

就在我茫然地哭著的時候,忽然一輛車開到了我的面前,然後我聽見楊楓的聲音,他坐在車裡,對我說:「上車吧!」

我上了車,沒有問他怎麼會在這裡,因為我知道他不會是專門在這裡等我的,他做事也從來不要別人問原因。

我上了車,什麼都沒說,一個人發獃。

楊楓說:「送你回去吧,你住哪?」

我獃獃地說:「欣辛家。」

楊楓一愣,從鏡子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過了一會,他突然車子一轉,笑著說:「我改變主意了,去酒吧喝杯吧!」

我沒有心情,說:「隨便。」

楊楓帶我到了一個很陌生的酒吧,裡面燈光很暗,音樂很吵。

楊楓叫了很多啤酒,我和他拿起來,整瓶整瓶地喝。

一瓶下去,楊楓開始說話了,他問我:「欣辛真的明天回來?」

我點點頭。然後問他:「你們不來往了嗎?」

「不是不來往了,是不想打擾她的生活,她決定離開我,我要尊重她,我只有不打擾她,她才會幸福。」楊楓說。

「你說的有道理!欣辛是愛你的,我看得出來。」

楊楓笑了,說:「我當然知道,對我來說,有愛就夠了,不需要結婚。你說,兩個人相愛難道不比結婚更重要嗎?」

我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是相愛重要!能不能在一起,無所謂!」

我發現很多時候楊楓跟我的想法很相似,比如他對欣辛,我對三少,我們的想法都幾乎相同,不同的是,我想過要和三少在一起,我也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只是不敢,沒有勇氣。而楊楓是有勇氣不在一起。

楊楓拿起酒瓶和我碰了一下,說:「說的好!」

喝了幾瓶酒後,我的眼睛漸漸有些迷離了,我總覺得楊楓看我的眼睛也是迷糊不清的。楊楓歪著頭看我,越看越近,快要湊進我的臉的時候,忽然笑著說:「我看出來了,你這個人,不適合,不適合!」

我笑著問:「不適合什麼啊?」

楊楓說:「不適合做那樣的工作!今天被嚇壞了吧?」

我奇怪地嗯了一聲,然後指著他說:「我知道了,原來是你通風報信的!所以他老婆才找來的!是不是你?」

楊楓不以為然地說:「是我又怎麼樣?他老婆突然提前回家,在家裡給他打電話,他說他在家,這明顯是說謊嘛!那女人可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打電話給我,我就說了。我不說也得說,那家庭情況複雜,我不得不說,而且他肯定知道是我說的,也肯定不會怪我!」

微微有些醉酒的楊楓少了平時的沉穩,倒顯得年輕起來,我看著他的時候不知不覺地真的心動起來。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不過我是笑我自己,因為我此時覺得楊楓特別像一個人,那人是三少,所以我笑我自己,這樣的時候還在想著三少。

楊楓見我忽然笑了,問我:「你笑什麼?」

我說:「沒什麼,只是忽然覺得你像我一朋友。」

楊楓也笑笑,說:「估計等下我不能開車了……對了,剛才那女人沒把你怎麼著吧?」

我說:「什麼也沒發生,人家連看我一眼都不屑,難道還會對我動粗嗎?」

「那你剛才哭什麼?」楊楓又問。

看來楊楓是真的喝多了,不然不會問這樣的問題,這個問題已經顯得他和我有些親近了,他向來討厭和別人親近。

我滿不在乎地說:「沒什麼,我在他們臨走的時候要了今天的出台費!我為自己的偉大而感動!」

楊楓不笑了,默默地看我,然後說:「你這丫頭!我真不知道我為什麼就是對你放心不下,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個事兒精,什麼樣的事你都能幹的出來,真是讓人擔心啊!我跟你說,你這工作別指望幹下去了,再說,你也不能幹,趕緊另尋出路吧!」

「為什麼我就干不下去了?難道她還能來砸了我這飯碗不成?」我任性地說。

楊楓無可奈何般,說:「好好,你明天看吧,或者不是明天也就是這幾天了,你就得給辭退了。」

「為什麼啊?」我不理解了,「那女人勢力能這麼大?連這事都能管?」

楊楓笑笑,說:「你不知道的事多了,那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出了名的聰明厲害!她娘家人是在省里做大官的,他們夫妻倆是做生意的,但是基本上也都是那女人的生意。她過兩天托個什麼關係到你們那俱樂部查查封封的,你們那裡就會知道是你得罪人了,誰還敢留你?」

我一聽,這話說的有道理,於是嘆了口氣,說:「這世道,連這樣的一口飯都不讓我吃。」

楊楓接過我的話,說:「不是不讓你吃,別人吃可以,你這樣的人,吃了就凈是得罪人!」

我嘟嘟嘴,沒說什麼,也許楊楓說的有道理,可是我怎麼總是得罪人呢?

從酒吧出來已經不知道幾點鐘了,頭頂也沒有星光給我指引,楊楓扶著我,叫了計程車,然後送我回家。

在車上,我靠在楊楓肩上,迷迷糊糊地說:「我一定要干出點什麼來!我江暖不是生來就叫人這麼瞧不起的!」

到了家門口,楊楓沒有下車,我一個人進門了。

一開門,看見客廳里竟然有人在等我,而且是兩個人。我仔細一看,是子燕和三少。

子燕才出院沒幾天,怎麼不好好休息?我晃晃蕩盪地走過去,子燕趕緊上來扶我,三少沒有起身。

子燕埋怨地說:「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我呵呵笑了笑,說:「遇到老朋友,開心!」然後轉口問她,「你怎麼不休息去?」

子燕看了看三少,扶我坐下來,坐在了三少旁邊。

我低著頭,挑釁一樣的看三少,看他皺著眉頭,我說:「呦!這臉色真難看!生病了?去看醫生吧!」

三少不看我,也不說話。

子燕說:「人家都等你好久了,你怎麼最近都這麼晚回來?」

我笑眯眯地從兜里掏出那五百元,在三少面前甩了甩,說:「這是我今天掙的,怎麼樣?厲害吧?」

三少一甩手,打開了我的手,我眨了眨眼睛,說:「哦,原來你不喜歡,原來你不喜歡哦!」

子燕站到我面前,說:「江暖,好好說話,你去哪工作了?」

我仰頭看她,說:「你說還能去哪工作了?今天真是有趣,我接了個客人,結果在房間里被他老婆抓住,你說這事有趣不?」說完我看著三少。

三少沒理我,抬頭對子燕說:「你先上去休息吧!」

子燕便上樓去了。

子燕一走,三少忽然打了我一巴掌。他舉手的時候沒有猶豫,他落下來也絲毫不減輕分量,他就這樣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我的臉霎時疼的發麻,剛才的那點酒勁好像也清醒了不少。三少從來沒有對我動過手,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他動手是錯的,我覺得這理所當然,他有這個權利,他打了我,我心裡反而暢快。

我轉頭,看著他,他的眼裡滿是淚水,他也看著我。

我本來不覺得傷心,不覺得難過,更不覺得想要哭,但是我看見他的眼淚,我忽然也流出淚來。

三少依然不說話,他的眼淚落了下來,我想伸手去擦,終於還是忍了。

三少忽然又一把摟過我,悲痛地喃喃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趴在他的肩膀哭,像是受了百般委屈一樣地哭。三少抱著我,又開始沉默。

我不知道他為何要在這裡這樣等我,我已好久不見他,原以為長時間的不見面會叫我們漸漸生疏,漸漸忘記,漸漸放棄。可是,再看見他的臉的時候我知道他還是原來的樣子,三年不見我他都能依然,現在的時間又算得了什麼?

我哭累了,漸漸停止,三少似乎也累了,鬆開了我。

我抹了抹眼淚,說:「你回去吧!」

三少沒有了剛才的憤怒,很平靜地說:「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只會對我說這一句話?暖,我不該打你!」三少看我,眼裡又有了歉疚。

我也很平靜地說:「你沒有錯,是我該打,打死我都該!」

三少嘆了口氣,說:「我剛才是有些太過於激動了。暖,我打你是想讓你知道,你犯了錯,我不會丟下你不管,我寧願打你,也不會離開你。你知道,打你,我有多不忍心。」

三少總是對我說這樣的話,總是這麼說,總是叫我心裡甜蜜地發軟,又甜甜地泛酸。我寧願他扭頭,再不理我,可是我配不上他了。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配不上他了,所以我要他走,我要他離開。

我真的永遠都改不了自私的習慣,我受不了自己的離開,我也沒有勇氣離開,於是便希望三少離開,我看著他走,這樣我會更好過一些。我的心像是海綿,遇到愛便貪婪地吮吸,卻又不想背負吮吸之後的重量。我自己永遠不想吐出那些水,除非有人幫我擠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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