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衛軍成了張宗昌的支柱

張作霖的東北三省,也不是鐵板一塊、和睦家庭,別人沒有打進來,他們自己也打。就說這吉林省吧,張作霖眼中就看成是一片「心病」似的地方,朝思夢想著「調理」他們。

原來,吉林省的督軍孟恩遠是袁世凱天津小站練兵起家的正統北洋系人物,和張作霖綠林系新北洋不是一家。這樣一個人物在吉林,張作霖不放心。孟恩遠的貼心軍隊是高士儐旅,高士儐又連連擴兵,這更引起張作霖心疑。「高士儐是孟恩遠的外甥,外甥擴兵,當然是護著他的老舅!」思來想去,張作霖還是採取了措施,借著故兒把孟恩遠的督軍給撤下來、換成自己人了。

孟恩遠知道,這是張作霖擠他的。於是,把外甥拉到身邊,對他說:

「士儐,紅鬍子(東北人稱綠林強盜為紅鬍子)先下手了,來勢很猛,先擠走我,再滅了你這支軍隊。你得有準備,要對付他呀!」高士儐有一旅精兵強將,他不買張作霖的賬。他對老舅說:「舅,你先挪個地方休息幾天,等我教訓了張作霖一頓之後,你再回來。」

孟恩遠走了。

高士儐雖然是個飛揚跋扈、目空一切的人,可是,自知一旅兵馬,不一定能穩住吉林一省的形勢,何談再去斗張作霖!思來想去,最後決定與在深山老林中的胡匪盧永貴的兵馬聯合,然後去打張作霖。

東三省的內戰開始了,吉林、遼寧毗連處拉開了戰線。大戰伊始,張作霖的隊伍便節節敗退,不僅吉林無他的地盤,本省奉天也危在旦夕了。

張作霖的重兵大多擺在長城線上,以防直皖勁敵入侵,吉林防務便見無力支持。雖節節潰敗,也不敢輕調長城之兵。在無兵可派之際,忽然想到張宗昌。「對,張宗昌不是當過師長的么,讓他率領隊伍去支援吉林吧,再撥給他200支打鉛丸子的別烈彈槍,擴充點人馬,也算一支不小的隊伍了。」

張作霖找到張宗昌,把吉林戰況說明之後,便對他說:

「高士儐太不像話了,平平安安地偏鬧事,要造反。效坤,你知道的,我的注意力在長城,吉林的安危只有拜託你了。我們的生死存亡只在此一舉了,拜託閣下,萬望盡心儘力!」

張宗昌知道孟恩遠、高士儐都是老北洋人,是跟曹錕、吳佩孚一樣的從小站出來的,心裡恨他們,要報8隻金仙壽星之仇。於是,便挺著肚皮說:

「請大帥放心,我一定馬到成功!」

張宗昌把隊伍整頓一下,又增了兵,便起程赴吉林。張作霖親自趕來送行,握著張宗昌的手,說:

「效坤,我本該隨你上前線,又怕長城有險,只好拜託你了。我在奉天敬候勝利喜訊。凱旋那一天,我到城外迎你。」

張宗昌也說:

「請大帥放心,不獲全勝,決不收兵!」

張宗昌領著許琨和隊伍,匆匆來到前沿,把隊伍安排住下,派出哨兵前去打聽敵情,自己便悶在屋裡,思索這個仗怎麼打了。

江西一敗,張宗昌學得精明了。他知道了打仗不僅要拼武力,還要拼智謀;保定的冷遇,他又懂得了做人不能直來直去的道理。他開始動腦子想問題了,要不,師長的身份去當營長,他是承受不了的。那一天,聽了許琨的勸告,他便想:「江西丟了兵,我又是窮光蛋了,就跟當年闖關東一樣,淘金、挖煤窯全乾過了,當營長得算上天堂哩,有什掉架不掉架?人家張良、韓信當年不得志時,還鑽過別人的褲襠、下河為人家拾過鞋哩,到後來不是被封為諸侯了嗎!」張宗昌還沒有敢做諸侯夢,他只明白做事得動腦子,大丈夫得能長能短。張宗昌要在吉林這一仗中顯顯能耐。「該用兵的用兵,該用計時用計,咋能勝咋干!」

前哨探兵回來了,向他報告說,除了高士儐的官家兵以外,還有盧永貴的人。張宗昌問:

「盧永貴什麼人?」

「是深山老林中過來的胡匪。」「胡匪?!」張宗昌心裡一動。「是的,是胡匪。」哨兵說:「高士儐答應他,仗打勝了,都給個官

噹噹,還有賞錢。」

「好,歇歇之後,你再去打聽。」

哨兵走了之後,張宗昌去找許琨。一照面他便樂哈哈地說:「星門,星門,我們勝利哩,勝利哩!」

「仗還沒打,你咋就知道勝利了?」

「不用動槍炮哩,我去收盧永貴的兵,繳盧永貴的傢伙!」許琨搖著頭,笑了。

「那個盧永貴,可是個亡命之徒,手下全是土匪,有重賞,命都不要。」

「土匪?嘿……」張宗昌搖著頭笑了。「你瞧,我就是大土匪。當年在深山老林里,除了沒斷過皇杠,沒日過娘娘,我可壞事干絕哩。

這不,今天還成了你的朋友哩!」

許琨自知失言,尷尬地垂下頭。張宗昌拍著他的肩說:

「開個玩笑,別往心上放。明兒你看著隊伍,按兵不動。憑多大的動靜,不開火。我去走一趟再說。」

「哪去?」許琨問。「去找盧永貴。」「危險呀!要多帶幾個弟兄。」

「帶弟兄幹麼,又不打仗。」「防備點。」

「死不了!我活的仔細著呢。」

第二天,張宗昌換了裝,打扮成一個闖關東的漢子,馬褡子朝肩上一扛,大搖大擺越過前沿陣地,朝敵營走去。

話還得朝遠處說說,這並不是無巧不成書的故事,是真事。

張宗昌是當過胡匪的,胡匪營中有許許多多是山東人,有的是他們一起出來的;有的是在當胡匪之前淘金,挖煤窯、修中東鐵路時認識的;有的雖然不認識,憑著老鄉關係,也覺著親,何況他張宗昌還是個人物。「扎進敵營,難道就找不到幾個老鄉,拉不出幾個新朋友?」就憑這,張宗昌才敢隻身闖敵營。

混到敵區,張宗昌很快便打聽出,胡匪中有個叫程玉山的團長,是黃縣人,與他的老家掖縣只一河之隔。如今是盧永貴的勁旅,兵屯最前線。張宗昌下了決心:「好,就找程玉山去!」

張宗昌指著名字找程玉山,程玉山出來見他了。

「你找我?」程玉山望望他,不認識:「你打從么地方來?」

「這真叫『大水淹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哩。」張宗昌走進營房,大咧咧地坐下,拿出老旱煙袋,自裝自燃自吸,吐出一陣煙霧,又說:「你不認識俺哩?你才當個團長,要是當個師長、軍長嘛的,怕連山東、連老祖宗也不認哩!」

程玉山一聽地地道道的老鄉話,口氣便緩了下來。忙問:「請問,你是……」

「正要報家門呢!」張宗昌磕了磕煙袋,仰起臉,說:「俺,掖縣,祝家村,俺叫張宗昌!」

程玉山_聽是張宗昌,神不自主地叫了起來:

「我的爺,你不是跟了張大帥了么,為么來這裡?」「正是跟了張大帥,」張宗昌說:「今天才到這裡來。」「么事?」

「來收拾你們的!」「打仗哩?」

「最好不打。」「你找我么事?」「瞧你說的么話!」張宗昌笑了。「俺和你不是一塊土上的人么。

山東人打山東人,俺張宗昌不幹。」「你到底為么事來的?」

「來找你談判。」張宗昌說:「打仗就得死人。你的人得死,俺的人也得死。最後,一勝一敗。那樣的話,還不如先談談判好哩。」「咋談?」程玉山問。

「看看還是俺投降你、還是你投降俺?」

「這……」程玉山沒有思想準備,他不知道該對這位老鄉敵人提出的問題如何處理?他皺起了眉。

「別皺眉哩,」張宗昌站起來,反客為主站在程玉山面前,說:「俺把話掀明吧,那個盧永貴不是個正派人,高士儐更不是個好東西,就那麼幾個兵,成不了大氣候。東三省早早晚晚都得姓張,人家張作霖勢力多大!?盧永貴哪能斗過他,莫說高士儐,督軍孟恩遠怎麼樣?還不是卷著行李滾蛋了!再說,咱們也不能在關外久居。落葉歸根,闖蕩一陣子還不得回山東。咱在這裡為他們拼什麼命?你說呢?」

程玉山心動了。

——程玉山雖然當了胡匪的團長,自覺是烏合之眾,沒多大來去。胡匪再盛,沒根沒棵。老爹老娘都在山東,落葉歸根得歸到山東去,白山黑水再富庶,那不是他久留之地。

程玉山站起身,拉著張宗昌的手,說:

「張大哥,你在這裡多住一天,我把咱山東老鄉全召來,你跟他們好好嘮嘮。我看,要走咱都走,都跟你,咋樣?」

「行,行哩!我等你們。」

闖關東,拉胡匪,大多是因為窮,尋碗飯吃。憑著這條路升官發財的,沒幾個人。程玉山也是這樣。張宗昌的名聲在胡匪中很響,他們大多知道他是從胡匪走向官場的。現在,張宗昌來動員他們了,大家誰還戀戰,於是紛紛表示「願隨老鄉歸正」。程玉山對張宗昌說了,張宗昌接見了幾個頭頭,具體商量了改編方法,頭頭們願當官的都給官噹噹。這樣,盧永貴的胡匪在一槍不響的情況下,十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