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當了五省聯軍總司令

六朝古都金陵,十一月末的天氣還一派陽春;紫金山鬱鬱蔥蔥,古城堡壁壘為盤;洪秀全留下的那座天王府,依舊威嚴壯觀!從徐州剛剛回到南京的孫傳芳,心神尚未穩定,先幹什麼他也沒想。離開徐州前,孫傳芳曾在子房山下舉行了一個規模盛大的慶功宴會,邀請了各方代表,軍隊中少將以上軍官全參加了。為了辦好這個慶功宴會,他不僅派人購買了充足的山珍海味,還特地從浙江紹興運來了醇酒十壇。只是,在弄宴前出現了兩個小小的插曲:一件事是,河南軍務督辦岳維峻由開封來到徐州,希望孫傳芳實行5月的諾言,繼續娠兵北上,支援國民第二軍攻打山東。孫傳芳以「南方事急」搪塞岳維峻,氣得岳維峻不辭而別。另一件事是,吳佩孚派親信高恩洪攜款5萬元由漢口來徐州,表示對孫的慰勞。此時此刻,吳是兵敗流浪,他孫則是大獲全勝,孫與吳已有分庭抗禮之意,哪裡會把吳佩孚的微薄慰勞看在眼裡,何況這種慰勞還帶有獎賞性質的。所以,孫傳芳對高恩洪也是冷若冰霜。只有一點可以安慰的,孫傳芳在這場戰爭中先後俘虜了一萬多名魯軍,他想以同鄉之情,發遣送費送他們回家「過太平日子」。可是,這萬把人齊呼:「願跟孫大帥走!」他只好把他們整編,發還槍支,成了自己的主力……

孫傳芳來到南京之後,駐進江蘇督軍府內,他想先開一個有大舅黧冀囂翥淼囂蓮翟事?孫傳芳沒有研究過,他說不清;他要做第七個「皇帝?』,至於傲圈一個什麼樣的皇帝,他也沒有想過。他只覺得,當今的中國,他應該做人王地主:「我為什麼不能?袁世凱能,黎元洪能,馮國璋能。連徐世昌、曹錕他們都能,他們『能』在什麼地方呢?我為什麼不能呢?」孫傳芳覺得他當總統還是並不比那些人遜色的。

孫傳芳轉了個身,想讓人把楊文愷找來,還有盧香亭,在一起商量一個南京「就位」的大計。不知什麼原因?身轉過來了,他的心競跳了起來。

「當大總統?大總統是那麼容易當的嗎?大總統又會當得平平安安嗎?」孫傳芳想起了袁世凱——天下人唾罵,死在位子上;他想起了黎元洪——三番五次被人趕下台;想起了馮國璋、徐世昌和曹錕——尤其是曹錕,若不是買總統當,哪會那麼快就無「家,,可歸了呢?他又想起了目前在總統位子上、變了名子的段祺瑞執政——他又是那麼好惹的么?他把黎元洪逼得還不夠慘么!孫傳芳覺得自己想頂下他去取而代之,甚為困難。

楊文愷不請自到。孫傳芳轉亂為靜。

「愷兄,你來得好,我的思緒亂如麻,正想找你商量呢。」「我也是有件大事來找你。」楊文愷說。

「嘛事?說吧。」

「前天只說在南京開慶功會的事。」楊文愷說:「我覺得開慶功叄只是一種形式,不是目的。咱們得商量個措施,達到一種什麼目的?」

「達到什麼目的?」孫傳芳心領了。「說說看。」

「如今,各省督軍都心向著南京、向著你哩。咱們應該領個銜,巴他們收攏收攏,日後若有什麼變化,也好統一調遣。」

「好!我也是這麼想。」孫傳芳不問楊文愷話說完沒說完,便拍享桌子贊同。「這真叫『英雄所見略同』!攏——一定把大家攏起略。」但卻又問:「叫什麼名目呢」楊文愷搖搖頭說,說:「沒有具體想。你看呢?」

孫傳芳思索一下,說:「叫『陸軍南京總司令部』如何?」楊文愷沒點頭,也不搖頭,只鎖了一下眉。

「嘛,這名字不好?」孫傳芳追著問。

「不是不好。」楊文愷說:「我覺得這個名字會招惹是非。」「惹嘛是非?」

「北京有陸軍部,握在段合肥(段祺瑞合肥人)手中,咱們在南京也搞陸軍部,這不是明明白白地表示與他分庭抗禮么!他身居『執政』地位,又有兵權,要討伐咱,便名正言順。那樣,可不是好收場的。」楊文愷想得全,說得有禮有節。

孫傳芳鎖眉了。「那麼說『陸軍總司令部』叫不得,咱叫什麼呢?」「別在名字上費腦筋。」楊文愷說:「只要能攏在一起,叫什麼都可以。」

「嗯。」孫傳芳輕輕地點點頭。不過,他也沒說出個什麼具體名字。

楊文愷鎖著眉把頭垂了片刻,說:「叫督軍聯合總部怎麼樣?」「督……軍……聯……合……總部?」孫傳芳鎖著的眉頭沒有展開。閉著口想半天,說:「督軍聯合,什麼督軍團,什麼總會往日也有過,名稱很臭。」

「好,咱們不叫督軍聯合總部。」楊文愷說:「叫什麼好呢?」

孫傳芳鎖著的眉忽然亮起閃開來,他拍著腦門說:「咳,咳,咱們全是笨豬佬,現成的名字就忘死哩。」

「什麼名字?」楊文愷問。

「當初咱們北上時,不是有個『五省聯軍』么,咱們就叫它『五省聯軍總司令部』多好呢!」

「好!這個名字好。」楊文愷滿意地笑了。

「愷兄,請你立即發電報,讓他們都到南京來開會。」1925年,初冬。

無風無雨的南京城,陽光暖洋洋。只有少許落葉,告訴人們季節。

幾天來,為了五省聯軍總司令部的成立,孫傳芳和他的助手們,忙得分不清日夜,直到ll月23 日深夜(也就是成立大會要召開前兩天深夜),人員安排才有個眉目。孫傳芳自任聯軍總司令兼江蘇總司令,他的把兄弟盧香亭任浙江總司令,陳調元任安徽總司令,鄧如琢任江西總司令,唯獨在福建總司令的人選上,孫傳芳費了思索——

包括楊文愷在內的他的助手們都說:「福建總司令非周蔭人莫屬。他是福建地頭蛇,又是實力派。別人,誰也統不了。」

孫傳芳也看明白了這個事實,但是,他心裡難定。「讓周蔭人當福建總司令,一旦遇到風吹草動,他不是還要反我嗎。當初能把我趕出福建,今後難道不會把我趕出五省?」孫傳芳沒有忘了當初出福建的窘迫,在兵權這件大事上他不敢鬆懈。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別人對他的恩怨,他總是耿耿於懷。思久不定,他忽視想藉機殺了周蔭人:「當初不殺他,是因為我還沒有握最大的權。現在有最大的權哩,自己人也就最危險了!」殺了周蔭人,免除後患。派誰去殺?在南京還是在福州殺他?什麼時候殺最好?他思索一夜。也未定出一個具體計畫。第一天早上起來,他忽然問又變了主意:「不能動殺機,周蔭人畢竟是我的把兄弟,又畢竟在我北上時表示支持,在我勝利時發來了專電祝賀。冤讎宜解不宜結呀!」但是,當他拿起筆來,最後銓定福建這個總司令時,他還是落不下筆。最後還是把筆放下,把這件事懸了起來——孫傳芳這一懸筆,他的手下人全明白了:「大帥要殺周蔭人哩,得看眼色!」不過,孫傳芳到底是多了一個心眼(或叫多了一層陰謀)。他想:「如果周蔭人如約來南京參加會議,說明他心中坦蕩,我就把總司令給他;如果周蔭人心中有鬼,另有陰謀,不敢來,我不光不給他總司令,必殺了他!」會期到了,各省督軍攜帶要員紛紛來到南京,連蘇北的地方實力白寶山、馬玉仁、張仁奎也來了。唯獨不見福建周蔭人,許多人為此事犯了嘀咕,有慶幸的,也有捏一把汗的。直到開會的前一天傍晚,人才報:「福建督軍周蔭人到!」

此時,更有許多人為周蔭人捏一把汗,他們估計不出將要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情?孫傳芳還沒有決定把福建總司令給他,是動殺機呢,還是熱情接待呢?另一個消息飛快傳開,說周蔭人是率重兵來南京的。這更增加了緊張氣氛!

在夕陽的餘輝下,周蔭人來到南京。他在江蘇督軍署門外下了專車,挺挺高大的身軀,抬頭望望那座十分威嚴的洞門,兩道目光沖著門洞望望,面上微微一笑,便把自己的軍帽和隨身武器取下來交給隨從,然後擺了下手,讓所有的士衛留在門外,獨自一人,徒手挺胸朝洞門走去。

周蔭人在門外的這個並不十分奇怪的舉動,使孫傳芳的門衛和所有明的、暗的「接待人」都大為吃驚!早有人把消息報於孫傳芳。孫傳芳只驚訝得「啊——?」了一聲,便衣冠不整地匆匆出迎。周蔭人和孫傳芳在客廳門外相遇了。周蔭人雙手拱起,急走兩步,來到孫傳芳面前,先敬了一個舉手禮,隨後,便一聲不響地長跪在孫傳芳面前,垂下了懺悔的頭。

孫傳芳沒有思想準備,一見此情』,反而有點驚慌失措了,他脖子一挺,又彎下腰去拉周蔭人,一邊說:「周老弟,你這是為嘛?你這不是罵俺來哩?」

周蔭人垂著頭,說:「小弟有愧於兄長,特地負荊請罪!」

「嘛?嘛事?我早忘到九宵雲外去哩!我只記得咱們有一張

蘭譜?,我比你大一歲。你忘哩?」說著,孫傳芳也神差鬼使般地「撲通」跪倒,說:「咱哥倆重新再結拜一次!」

孫傳芳這個不倫不類的行動,弄得在場的人無不背身暗笑。唯獨周蔭人,心裡十分高興。他和孫傳芳抱起脖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那吐字含糊的聲音,不像哭聲,也不像笑聲。混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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