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借狀元光攀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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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閩浙巡閱使兼浙江督軍的孫傳芳,把上海的事情都交給張允明,自己便回到了杭州。此時,他的隊伍已經有三個師,七個混成旅,一個混成團,總數達5萬多人。真可謂兵多將廣,位尊名顯,在直系軍事集團中,戚了除吳佩孚之外最有實力的人。他要永坐杭州,成為第二個南宋小皇帝,享受這「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的神仙生活。

天有不測的風雲。

中國南方的齊盧上海之戰正在緊羅密鼓之際,東北的張作霖以援助盧永祥為名,出動六個軍和空、海軍一部約l5萬人,企圖圍殲直系主力於灤河以東地區。曹錕以吳佩孚為討逆軍總司令,調集四個軍及空、海軍各一部約20萬人,依託長城組織防禦。l924年9月15日,被史家稱為「第二次直奉大戰」的這場戰爭開始了。奉軍第六、第二軍分別於通遼、阜新發起進攻,多次戰勝直軍第二軍。直軍第三軍總司令馮玉祥、援軍第二路司令胡景翼、北京警備副司令孫岳密謀倒戈,在古北口按兵不動。未經激戰,奉軍連佔開魯、朝陽等地區。28日起,奉軍第一、第三軍在山海關、九門口一線與直軍第一軍交嶁。激戰,10晝夜,奉軍佔領九門口、石門寨。吳佩孚調兵增援,親往山海關督戰。馮玉祥乘直軍後方空虛,星夜 回師北京,於lO月23日(也就是曹錕發布任命孫傳芳為閩浙巡閱使兼浙江督軍、晉陞為恪威上將軍的命令後的第三天)囚禁曹錕。28日,奉軍第二軍乘機由冷口突入長城,佔領灤縣,切斷直軍第一軍退路,迅速佔領山海關、秦皇島,乘勝追擊,消滅守軍主力。吳佩孚倉惶浮海南逃。

張作霖大獲全勝,隨後派兵南下,直逼南京,上海……

孫傳芳的南宋小皇帝第二坐不穩了,他閉起門來,死守煙燈,在預測著未來和思索著對策。

正當此時,有人報,「南通張謇來訪。」孫傳芳喜出望外,立即整裝出迎。「是嘛風把季老(張謇,字季直)吹到杭州來哩?」孫傳芳長衫禮帽。以紳士之姿歡迎這位晚清狀元江蘇宿紳。

張謇滿面微笑,雙手拱起。說:「杭州水暖,柳岸聞鶯。這麼宜人的地方,能不來觀賞!」

「我正一團愁苦,要登門請教季老。上天競把你老送來了。」孫傳芳欣喜地說。「感謝上蒼!」

「我也是有事相商,故來打擾。」「好,好。請季老客廳暢談。」二手挽手,走進客廳。

督軍署小客廳,裝飾典雅,環境幽靜,一色紫檀木的桌椅,桌椅上鑲嵌著鋥亮閃光的瑪瑙,壁上懸掛著用深紅紫褐色綾絹裝裱的字畫,又配上整套宜興紫砂的茶具,滿室古色古香。

張謇走進客廳,注目打量片刻,然後把目光停留在中堂懸掛的字畫上,久久不忍收目。

孫傳芳笑著說:「季老,這些字畫均為早日一位朋友贈送,清掃客廳時,我便命人懸上了。我對字畫並無研究,只算附庸風雅而已。」

張謇也笑了。「你這附庸風雅卻附庸得不一般,不是大方之家,焉知其妙處。字畫皆出大名家之手,堪稱國珍的。」

「正要請教方家呢,」孫傳芳指著中堂巨幅《秋山圖》說:「據說這是唐人李思訓手筆,我也品不出妙處,季老還得指點一二。」張謇說:「字畫,我也是門外人。家祖到是有幾位鍾情者,我只是目染而已。沒有記錯的話,這位李思訓開玄初曾任左武衛大將軍,封彭國公。其書畫均為一時之妙,山水樹石,筆格遒勁,時人稱為『大李將軍』。」

「『大李將軍』,這麼說……」

「原來他的兒子李昭通也是書畫大家,人稱『小李將軍』的。這可是名家名品呀!」張謇對畫側的一副對聯尤感興趣,那是唐人戴叔倫《塞上曲》中旬:

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鬚生入玉門關。是由宋人范希文所書。張謇說:「這位范仲淹公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句,震耳欲聾,不想他還是位大書家。

真是落筆痛快沉著!」

——張謇是前清文科狀元,曾授翰林院修撰,參與過光緒皇帝預備主憲公會,任副會長;宣統元年被選為江蘇咨議局議長。辛亥革命之後,任過南京臨時政府實業總長,後又任過袁世凱政府的農商總長。袁世凱帝制自為時他辭官而去,專心在地方興辦實業和教育。如今已是年過古稀、兩鬢盡霜的人。他到杭州來,是懷著一種衝動。所以,不想多談書畫,入座之後,便轉了話題。

「馨遠將軍臨浙,深得浙人擁戴」。張謇捧起杯,品了一口龍井,又說:「聽說將軍憑《人浙手冊》而軍人大治,不知能否賜一冊給老朽?」

孫傳芳心神不安,也不想多談書畫。於是,順水推舟說:「正想請老前輩指正哩!」轉身對人說:「把《人浙手冊》拿幾本來,敬請季老過目。」

張謇接過手冊,一邊看,一邊說:「當今中國的軍隊,特別缺少的,就是紀律這個東西。大軍一過,猶如蝗禍,恨不得殺盡一切生機。而身為將軍、統帥者呢,又一味實力至上,窮兵黷武。哪曉得,歷來興亡無不取決於人心向背;馨遠將軍能夠以紀律治軍,紀律又能多為民眾著想,堪稱當今智者,令老朽敬佩!」

張謇罵的「窮兵黷武」,孫傳芳也在其中,只是那副面具並未拆穿。他嚴然以「當今智者」自居起來。「季老過獎俺哩!馨遠也是在走路中學走路。誰能不是娘養的?誰能不吃五穀?吃穿來自何方?領兵的人咋能不思不想呢。」他笑笑,又說:「這幾年,總是你打過來,他打過去,兵連禍接。季老的故鄉南通不知時下民情如何?」張謇搖頭嘆息,說:「張雨亭(張作霖字雨亭)那個人,太缺乏自知之明了。他那個綠林出身,已經漆黑一片了,如今,頂著東三省巡閱使紗帽,又控制了北洋政府,咋就不想想黎民百姓呢?」說著,狠狠地搖搖頭,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抹了一把鬍子,仰視了一下孫傳芳,又說:「此人名聲卻差得很。你說老百姓怎麼說他?」

孫傳芳笑笑,未開口。

「老百姓把他比成吃人的老虎!」張謇輕蔑地冷笑一笑。「只要說一聲『奉軍來了!』連哭鬧的孩子都不敢再出聲了。」

孫傳芳聽了,猶如獲得一大喜訊!眉宇舒展,雙眸靈轉,竟欠身親自為張謇添榮——孫傳芳本想請張季直為他出謀反奉,又怕他不願。現在,老頭子競和他不謀而合,可算是天賜良機。於是說:「季老,張作霖據有東北,又握有北京,長驅南侵,就太過份哩,我想懲惡除奸,你老是蘇浙滬太陽般的人物,我想請您助我一臂。」張謇笑笑,點點頭。「安定地方秩序,人人有責。此事不必請,我自告奮勇!」

「謝謝,謝謝!」孫傳芳說:「您老如此高齡,仍願為黎民、國家奔波,實在難得。不過,您老還是多保重身體,到時候,難得在蘇滬浙名紳中帶個頭也就夠了。」

二次直奉大戰之後,賄選總統曹錕被馮玉祥囚禁不得不下野了,北京沒有總統了,由段祺瑞出面,組織了個臨時執政的政府。當然,大權落在了張作霖手中。張作霖派大軍南下,1925年春天便先後佔領了南京、上海。段祺瑞執政府立即發布命令:免齊燮元江蘇督軍、免張允明上海護軍使、守備司令職。同時任命奉系軍閥楊宇霆為江蘇督軍,任命邢士廉為上海守備司令。

二次直奉大戰,為奉軍出力最大的,要算「狗肉將軍」張宗昌。所以,戰後,張宗昌便升為第一軍副軍長,並命他「打過長江去!」其實,讓張宗昌南下,也是張作霖野心加上不得已而為之:東北根據地省長、督軍的位子全被張作霖的老骨幹佔去了;新得的直隸被李景林搶去了,山東又被鄭土琦搶了去。張宗昌只好到南方蘇浙滬去發展了。

張宗昌揮師南下,一舉佔領南京,再舉進了上海……奉軍勢力,轉眼間便有了東南半邊天。

張宗昌進駐上海,下一步目標自然是浙江,他要消滅直系軍閥孫傳芳。於是,他把軍隊作了周密布置:令畢庶澄部駐無錫,吳致臣部駐常州,褚玉璞部駐宜興。張宗昌匆匆忙忙跑到宜興在那裡開了個軍事會議,他敞開胸懷對部將們說:「江蘇是俺的哩,浙江也不愁。拿下江浙,安徽不用打,就是乖乖地歸俺哩!老子一舉拿下三個省,還不得讓咱兄弟們享用享用!」

部將也磨拳擦掌,只待一聲「進軍」令下。

可是,張宗昌回到上海,卻再也不下「進軍」令……這裡,我們得回頭再說孫傳芳——

奉軍南下,孫傳芳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孫傳芳與張宗昌,一個歷城一個液縣,是山東同鄉,雖未在一起共過事,卻相互了解。孫知道張宗昌是混世魔王,流氓成性,便決定用流氓的手段對付他。此時,皖系軍閥、原長江上游總司令吳光新正在杭州。吳當年雖是孫傳芳趕下台的,現在,卻是孫的座上客。孫傳芳知道吳光新跟張宗昌有段情誼,便托他去上海,做張宗昌的工作。吳光新到了上海,把所有的妓院、賭場、酒市、娛樂場所全包了下來,張宗昌所到之處,一律熱情備至,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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