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到東瀛去鍍鍍金

孫傳芳拿著三姐夫王英楷的推薦信,一大早便趕到北洋陸軍練官營。練官營的管帶像一隻皮包骨頭的獵狗似的坐在那條長凳子上看完了那封信,這才站起身,用那小眼睛側成三角型對著孫傳芳打量陣子,才說:「你叫孫傳芳?」

孫傳芳雙手垂立,規規矩矩地應了聲「是!」「多大了?」管帶又問。

「十八歲。」孫傳芳答。

「你跟王總辦是啥關係?」

「他……他是我三姐夫。」

「嗯,這麼說,你是王總辦的小舅子了,失敬,失敬!」

「管帶大人……」聽著這番粗魯的言語,孫傳芳心頭有點惱火。真想頂撞他幾句。但想想,覺得不行。到人家面前吃糧了,不能得罪人家。三姐夫有囑咐,還得有眼色,拍人家馬屁呢!於是,他不情願地說:「小人到管帶大人面前聽差了,今後一切唯管帶大人之命是從,絕不越軌半步。還請管帶大人多多提攜。」

瘦管帶笑了。「小小年紀,能說出這樣幾句甜蜜蜜地話,行呀!讀過學堂嗎?

孫傳芳回答:「讀過。」「讀幾年?」

「5年。」

「5年?」瘦管帶驚訝了。「好厲害呀!我才讀了一年半學堂,幾乎把我難為死了,一本《三字經》都沒有念完。你5年書怎麼讀,讀多少書?」

孫傳芳把自己讀的書對管帶大略的說了一遍,又說:「小人念的書不一定有用。今後,還得好好跟管帶大人練武。」

瘦管帶剛剛還把孫傳芳看成一個毛頭孩子,一聽他念了那麼多書,馬上崇敬起來。「孫傳芳,你念了那麼多書,該到考場上去,弄個狀元、探花什麼的,那可比在練官營有出息。」

孫傳芳找到拍馬的機會了,他馬上說:「聽三姐夫說,練官營就是軍中的一個大學堂,大考場,在這裡更唷出息。三姐夫還說,管帶大人是個最有本領的人,文武全才,又善於育人、用人。在管帶大人身邊做事,比什麼科舉考場都好。所以,小人寧可不入考場,也得到管帶大人跟前來當差。」

瘦管帶仰起臉來:「嘿嘿哈哈」笑了一陣子,說:「好,你既然這麼看重我,我也厚看你。在練官營,你是秀才,最有學問的人,我一定重重的用你。」他把臉轉過去,大聲叫:「來人!」

一個侍衛兵走過來。立正站著,叫了聲:「管帶。」

「你去給這位孫秀才安排一間乾淨的房子,到庫房為他取一套上好的被辱和軍裝,讓他洗洗換換。以後,還有什麼事,你聽孫秀才交待是了。一定好好照顧好孫秀才。」

「管帶大人……」孫傳芳受寵若驚,想說幾句感激地話,但又不知說什麼才好。

瘦管帶連忙搖手。「趕快去換衣服吧,有話以後再說。」

按照瘦管帶的交待,有人把衣物、房舍都安排好了,孫傳芳洗換了衣服,便在房子里休息。這一靜,使他頓時慌張不安起來:剛剛還是寄人籬下的一個毛頭孩子,轉眼成了被人器重的「秀才」,他真點不適應、不習慣呢。做夢似的自問:「我孫傳芳一日之間會有如此重大的變化嗎?這是真的?我哪裡來的這份福呢?」思來想去,孫傳芳明白了:「這就是三姐夫教的那份學問。看起來,這樣的學問是比書上的學問重要多了,我還得好好地用它呢!」

瘦管帶46歲,在軍營中混了將近20年,官至管帶,也夠寒心的了。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自己能耐有限,沒有文化,也沒有靠山。官場上「三缺一」都別想騰達,何況他三項連一項也沒有。雖然早已悟明了這個理,但總是尋不著這條路。如今,身邊忽然來了個孫傳芳,又是執法營務處總辦的至親,瘦管帶覺得「有門了。這可能是天賜的良機!」所以,他對孫傳芳果然十分關照,並且有空時便找到他親熱親熱。沒多久,二人競親密無間起來,有時候,管帶還半真半戲的對孫傳芳叫一聲「秀才老弟」,並且領他進一些社交場合。

有一天,瘦管帶被邀要去參加一個步兵營管帶的家庭宴。瘦管帶心裡一驚:「步兵營管帶雖然相識多年,可他一直瞧不起我。設家宴請我,怕不是好事。」瘦管帶自知草包,怕當場被人戲弄,又不好推辭,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然後去找秀才。孫傳芳聽了瘦管帶的憂慮笑了:「你這位相識不就是憑著小聰明么,我陪你去,臨時幫你出個主意,應付他。」

瘦管帶果然領著孫傳芳去赴步兵管帶的家宴。

這是一場「鴻門宴」——氣年前,步官營管帶就同瘦管帶爭練官營的位置,結果失敗了。心裡不服,覺得瘦管帶是個不學無術的人,不能勝任,不該坐這個位子。便決心藉機嘲弄他。這一次,除了專請瘦管帶之外,還請了兩位名士作陪。宴會一開場,便呈現出劍拔弩張的氣氛:步兵管帶為每位客人倒了酒之後,笑嘻嘻地開了口:「今日家備薄宴,歡迎我的老朋友練官營管帶,兩位作陪的也同是友好;管帶的隨從小孫也不是外人。我一起歡迎。既是家宴,要歡歡樂樂,盡其高興,別喝悶酒。我發出個小小的佰令,請我的客人應令,然後開懷!」

陪客們是事先說好的,自然隨聲附和。步兵管帶順手拿出一隻方盒子,說:「咱們都是玩軍的,我說一個有關戰爭謀略的小令:這盒子好比是一座山。」說著,他又把一隻空酒杯放進盒子里。「這空杯子算是一隻虎。請問練官營管帶:不用自己動手,也就是說不用武力,你有什麼計謀可以讓這隻『虎』從山上出來?這就叫『調虎離山』吧!」

瘦管帶一聽,冷嗖嗖打了顫:「怎麼把這隻杯子弄出來,還不能自己動手?」他鎖起眉,鬢角漸漸滲出了冷汗。

孫傳芳一看,明白瘦管帶要失臉了。又見步兵管帶得意忘形地在笑,心裡十分焦急。鎖眉想了陣子,便偏過腦袋,在瘦管帶耳邊嘀咕兒——對瘦管帶說他有辦法——,瘦管帶頓時輕鬆地笑了。「管帶老哥,我們練官營,就是個講究計謀的地方。『調虎離山』天天講,人人會。你這令不用我解,讓我的隨從小孫來解吧。」步兵營管帶一聽,心裡一驚。但還是說:「也好,也好。」轉臉對孫傳芳說:「請。請吧。」

孫傳芳臉蛋有點漲紅的說:「兩位管帶大人都高看小人了。其實,小人哪裡會『調虎離山』。不行。」

步兵營管帶有點幸災樂禍了。「你客氣了吧?你們官長說你行,可見你行,怎麼又謙虛了。來來來,調吧,把虎調出山來。」孫傳芳還是謙虛地說:「大人謬愛小人了。小人真不會『調虎離山』。既然管帶大人高看小人,小人到想說句實話,調虎離山,小人真不能。但是,大人如果把『虎』放到山外,我到是可以按照管帶大人的辦法『自己不動手』,有個『放虎歸山』的辦法」。

「真的?」步兵營管帶不相信。「能放虎歸山也好。」「不信,請大人試試。」孫傳芳頗有信心。

「好,我就試試!」說著,他把盒子中的空杯子拿了出來。

孫傳芳一見空杯子從盒子中出來了,便站起身,把自己管帶面前的滿杯酒端起來,說:「管帶大人,『虎』已從山上出來哩,你勝利哩,快喝乾這杯酒!」

瘦管愣了陣子神,忽然明白了。他仰面喝乾了勝利酒,笑吟吟地說:「管帶老哥,我說我們練官營天天講調虎離山計,人人會調虎離山,你還不相信。怎麼樣,我沒有動手,我的隨從也沒有動手。『老虎』不是出來了么,你中計了,喝,喝一杯失敗酒!」

「啊啊?」步兵營管帶發急了:「你的隨從不是說,他可以『放虎歸山』嗎?」

孫傳芳站起身來說:「大人,兵書上說,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我沒有『放虎歸山』計,怎麼能破你的『調虎離山』計呢?」

「啊?我真的中計了!」……

從步兵營管帶家中出來,瘦管帶拍著孫傳芳的肩說:「秀才,你真是個秀才!我服你了。行,你今天為我爭了大面子了,要不,那傢伙請咱喝酒,咱又喝不到人家的酒。那才丟臉呢!」又說:「秀才,我想問問你,你是怎麼想到用『放虎歸山』破他的『調虎離山』呢?是書本上有的,還是你腦殼裡想出來的?」

孫傳芳知道瘦管帶心服他了,本來想如實告訴他,是從古書上學來,只是把古書上的「馬」在圈圈裡換成「杯」在盒盒裡罷了。可是又想,瘦管帶不學無術,趁機糊弄他一番。便說:「是我隨機應變的,一想便想出了。」

「行,行!你——好樣的!」

甲午戰敗之後,清廷開始器重軍隊,袁世凱奉命在天津小站編練新軍,所練的就是武衛右軍。也就是後來北洋軍的基礎。當初,這支新軍只有7000人,袁世凱卻以這些人為基礎,擴編為北洋六鎮,漸漸形成了以後的北洋軍閥集團。1899年袁世凱任山東巡撫時,為了鎮壓山東義和團的活動,袁世凱便把武衛軍主力帶到了山東。在山東,袁世凱為繼續擴大軍隊,又在濟南開辦了北洋陸軍速成武備學堂,由段祺瑞擔任總辦。

武備學堂是為擴軍培育軍官的,不定期招收學員。孫傳芳到練官營不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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