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得要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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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落了一場毛毛秋雨。細碎的雨滴灑在街巷中,只給街巷蒙上一層淡淡的濕意;細碎的雨滴灑在大大小小的四合院,那高高下下的灰瓦房的塵沙只輕輕地翻了個身;和街巷、房屋為鄰的參差不齊的樹木,倒是猛可間青綠了許多!

行人沒有異常,誰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只是增添了一件雨具而已。

落雨的時候沒有風,連微風也沒有;雨似乎是偷偷地、悄悄地落下的。

邵瑞彭在北京報紙上揭露曹錕行賄的事情,就跟這場秋天的細雨一樣,只給北京的街巷一點點潮濕,便悄然無息了——窮兵黷武的歲月,到處都是戰火紛飛,殺聲震天,一兩個文人名士在那裡嘮嘮叨叨,又有誰會去注意呢?

北京總檢察廳對於邵瑞彭的控斥狀,連案卷都不曾入便丟到廢紙簍中去了。那個檢察廳的大鬍子廳長還憤怒地說:「狗逮耗子——多管閑事!」檢察廳是權力機構之一,北京的至高權都在曹錕的部下手中,難道檢察廳能夠是片獨立王國?邵瑞彭的活動是起了一片漣漪的震動,可是,那隻能是一片細微的波浪,只能盪動一下水面上的浮萍,莫說像曹錕這樣的巨輪,連一隻小伐子也影響不動。以致,氣得這位詞學和曆法學的名士挺著胸膛罵天:「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公道?難道歷史就無情得連一點痕迹也不會給這樣一個恬不知恥的傢伙留一筆『光彩,?這太不公平了!」

名士有憤你只管對天發作好了,老天是肚大能容的,連一句反駁也沒有——是的,曹錕拿金錢買總統的事,史籍上是會給他留下「光彩」的一頁的,也許會遭到世世代代人的唾罵。可是,對於當事人說來,又有何用呢?曹錕從不想這些,他一心只望著極峰,他要攀登上去,因為那裡有無限風光!

邵瑞彭四方走動、八方呼喚,毫無作用。別的國會議員都毫無愧色地收下了曹錕的支票,那些去了上海的國會議員又被「支票」一個一個地拉了回來,並且通過各種途徑,把笑臉送給曹錕。

「無恥!無恥之徒!我絕不參加這樣的國會,我要退出國會,我要揭露曹三傻子的罪惡行為!」怒聲震撼著四合院,震撼著附近縱縱橫橫的衚衕。

罵——隨你邵瑞彭罵吧,天要下雨時照樣下雨

怒——隨你邵瑞彭怒吧,該生孩子的女人照樣生孩子!你有勇氣退出國會好了,國會照為曹錕籌備選舉!

邵先生,你的正直是會得到國人的肯定的,中國的史書上會為你落下光榮的一筆,世世代代的後人也會對你稱讚。只是,曹錕賄選總統這件事,你是無力阻擋也阻擋不了的。因為你只是國會議員的八百分之一呀!

1923年10月5日,北京古城,竟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天氣。然而,氣氛卻人為地極度緊張起來。一大早,京畿衛戍司令部的巡邏車便嗷嗷叫著滿街跑,街口巷頭,警察也多了起來,還有一些裝扮得不三不四的人物游神般地在街巷中東張西望,這情形,令京城中的百姓有點慌神。

尤為緊張的,卻是座落在象坊橋邊的那片眾議院。八點鐘剛剛過,議長吳景濂便在大門外滿面笑容地迎接著來自各方各界的議員。今天要召開國會——誰也不計較屆次的國會。國會唯一的任務是選舉大總統。黎元洪6月中旬去了天津,大總統位子空下來了,一空就是四個月。國家怎麼能四個月沒有「首領」呢?堂堂諾大中國,難道連一個可以當總統的人也找不出來?那豈不笑話!政治家們不會等待笑話的。經過多方努力,國會終於取得了他的八百成員中的590人的承諾,才決定今天開會。

要開國會了,當然得隆隆重重、熱熱鬧鬧,更需要認認真真,這就是出動大批軍警的緣由。590名國會議員都是收到曹家重金的,參加會議是沒有問題的,出動軍警幹什麼?君不見,議員中也並非全是金錢的鐘情者,邵瑞彭便是「異類」,再出幾個、幾十個邵瑞彭之流,在國會會場上大鬧一場,豈不亂了;何況,議員們到會了,並不等於都投曹氏一票,若是人人都不投曹氏的票,這個場怎麼收呢?所以,軍警齊出之舉,便是用強力以助金錢作用的。

就在軍警紛紛走上「崗位」的時候,京畿衛戍司令王懷慶帶著一個好大的隨從隊伍來到國會會場。這便讓人驚訝——

王懷慶,直系隊伍中的骨幹分子,由大名鎮守使升任第十三師師長,並且兼任著京畿衛戍司令要職,是曹直大權的一隻看家狗。開國會他到場了,可見事情不一般了。

王懷慶來到國會會場,只同議長吳景濂點頭表示「友好」便匆匆走到會議大廳,而且坐在一個居高臨下、令人注目的地方,那威嚴的軍戎,那帶著盛氣的臉膛、審視的目光和荷槍實彈的保鏢,議員們第一感覺便是「威脅」。「這個瘟神是來監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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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會會場,一派肅殺氣氛,從院子四周,大門兩側,到院內角角落落,無處不見軍警林立,荷槍實彈;進來的議員,務必按「路標」行進,而且只許進不許退,任何人進來了,想擅自退出也不可能。就在如此緊張之中,院內卻備有豐盛的午餐,品種斑斕,香氣撲鼻。議員們明白了:「威恩並用,看來,不投曹三傻子一票是走不了人了!」上午9時,國會會議大廳奏起一陣音樂。當音樂停止時,議員們卻發現主席台上除了有議長、副議長之外,還有那位京畿衛戍司令王懷慶,他軍戎整齊,臉膛鐵青,端端正正地坐在議長、副議長中間,兩目不眨地望著會場;而會場上,除了布滿著荷槍實彈的軍警之外,還有不少「游神」;而在會場後台,人們看不到的地方,還藏著代理國務總理高凌蔚、直隸省長王承斌和直魯豫巡閱使署的秘書長王毓芝,參謀長熊炳琦,副參謀長王坦——直系骨幹人物幾乎全到場了。

吳景濂以國會議長身份宣布開會,然後致簡短開幕詞。這個胖矮個兒的神態和他的身份猛然間呈現出極大地不協調:他語無倫次,聲音亂雜,兩隻頗似驚恐地的目光不時地望著身邊的京畿衛戍司令,似乎在等待他的目示來表達自己的態度。以致,那段開幕詞要表達什麼意思,他也糊糊塗塗。好在議員們早已心照不宣,誰也不願聽那些嘮嘮叨叨,會場雖寂靜無聲,但卻無聲得嚇人。

開幕詞完了,散發選票;選票發下,開始填寫,開始投箱……

北京召開諸子國會的時候,上海一幢小洋房裡也正在舉行著一個重要的會議,與會人員是孫中山的代表汪精衛、廖仲愷、許崇智,段祺瑞的代表鄧漢祥和張作霖的代表姜登選。

汪精衛拉著鄧漢祥和姜登選的手,微微笑著說:「二公再次來滬相會,可見芝老(段祺瑞號芝泉)和雨帥(張作霖字雨亭)對孫先生的信任。孫先生讓我轉告二公,我黨始終把二公作肱股,革命大業,必得二公大力方能成功!聯合之事,便依前番所議,咱們共成文書,以便日後協調行動。」

鄧漢祥說:「曹仲珊忘乎所以了,不顧國人反對,依舊賄收議員,謀得大位。一些議員經不得金錢誘惑,趨之若鶩,到上海來了又

返回北京。估計曹三傻子迫不及待了,最近可能召開國會。」

汪精衛說:「好呀!早開國會、早當總統、早垮台完蛋!倒是一場利利索索之舉。」

姜登選比較謹慎,更加上奉軍新敗於直,言談起來,頗流露出一點餘悸和底蘊不足。「曹吳現在是春風得意,北方有雄厚兵力;驅黎之後,大權獨握,恐一時搬他難倒。還望孫先生和芝老善籌良謀。」

「好呀,我們坐下來,認認真真地協商一下。」汪精衛說:「我想:由我們三家同心協力,曹吳立足之基並不太牢,只是時間近遠之說罷了。」

——皖、奉、粵南北三家聯合,共同反直,已非一日之議了。早在1920年7月直皖之戰段祺瑞大敗而退出政壇時,便從隱居的天津頻頻與廣東的孫中山謀求聯合,以便東山再起。那時候,直奉兩家還是親密的,奉張在段祺瑞將敗時是向段宣戰的。但是,張作霖並非一心向直,而是想在戰勝之後能夠分得一些勝利品。後來的事實證明,直系曹吳是不願意「肥水外流」的,何況他們兩家背後又各有帝國主義國家做後台,自然因分配不公而有了裂痕。段祺瑞敗了,他要尋機報復,當然關注直奉關係,發現他們有了裂痕,段氏十分欣喜,便派要員去東北。l922年初,皖系骨幹段芝貴便頻頻去見張作霖,張作霖也派大員去天津拜會段祺瑞。到了這年4月,直奉因矛盾激化,發生了第一次直奉大戰。戰爭結果,奉張大敗,退出關外,直曹獨攬了北京大權。

經過這場戰爭,奉張和皖段聯合的步伐加快了。張作霖堅定地認為要報復曹吳,非聯合段祺瑞不可;段祺瑞再起在急,也認為非借奉張不可,因此,信使更密計議加緊。

皖系殘餘實力,浙江總督盧永祥,還是霸據滬浙一方。張作霖便派姜登選為駐滬代表,以便及時聯繫。盧永祥委派得力助手鄧漢祥為自己的代表,親自和姜接談。不久,鄧、姜二人即達成共識:奉浙兩方在政治上互相呼應,在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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