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的是你表表心

中國版圖上出現叫「北洋」的軍隊,應該從1895年清政府命袁世凱在天津小站編練「新建陸軍」起。因為這支新軍歸北洋大臣節制。l901年袁世凱任北洋大臣,因而,所建軍隊便稱北洋軍。辛亥之役,清帝退位,共和興起,袁世凱成為共和中國的大總統,他所建的這支北洋軍便成了中國從中央到地方握有控制權的軍事集團。1916年袁世凱病死了,他的那支北洋軍隊因為受著東西方各帝國主義國家的鉗制,遂分為以皖人段祺瑞所指揮的皖系,以直人馮國璋、曹錕所指揮的直系和以奉人張作霖所指揮的奉系三足鼎立之勢。於是,中國進入了北洋軍閥大混戰的高峰期。l920年7月發生的直皖大戰,皖系出動五個師和四個混成旅組成的定國軍,段祺瑞任總司令;直軍以一個師九個混成旅組成的討逆軍,吳佩孚任前敵總司令,激戰四日,皖軍大敗,段祺瑞宣布下野。北京政權為直奉兩家共有。l922年4月下旬,由於分贓不公發生了第一次直奉大戰,張作霖指揮四個師、九個旅約十二萬奉軍,自任鎮威軍總司令;吳佩孚指揮七個師、五個旅約十萬直軍,自任直軍總司令,兩軍從長辛店始拉開戰幕。至6月上旬,以奉軍之敗結束。至此,北京政權落入直系之手,為曹錕的總統夢辟開了大門。

得天下的人總想得大位!

曹錕不安於「保定」一隅了,他想據有北京。

可是,曹錕有一點並不自量,他手下的直系人馬並不是團結得如同一人——曹錕在保定做「總統」夢時,吳佩孚回洛陽去營造他的「中州」去了。吳佩孚的信念是:只有用武力統一了天下,天下才能所屬,「花錢買議員的選票,那是不牢固的」。但是,吳佩孚看透了曹錕,知道他非過幾天總統癮不可,說是說不服他。「咱們暫時就各走各的吧!」於是,直系隊伍在不聲不響之中分出了曹錕的「保定派」和吳佩孚的「洛陽派」。

到洛陽去的吳佩孚,憑著富饒的中州,一心去經營他的武裝,夢想走自己的「武裝統--中國」路。於是,在自己書房的門楣上新張起一副能表白。心跡的對聯:

龍泉劍斬血汪洋

千里直驅黃河黃

曹錕迫不及待。60歲的人,無法再慢慢悠悠地等下去。天津回來之後,心情尤急,兄弟們都願意出錢了,有了錢,趕快買(總統)不就完了。他偷偷地在密室中打開保險柜,取出從北京秘密帶回的一包總統印——他捨不得把它們留在北京,他真想把它們一顆一顆都系在腰帶上。若不是怕不保險,他準會那樣做。就這樣,他只要走進密室,總要把保險柜打開,親呢地把它們一顆一顆地撫摸個夠,然後再謹慎地鎖起來——,一顆一顆地又撫摸起來。那顆顆閃著金光的大小「疙瘩」,不僅灰塵讓他摸光了,印文的硃砂紅泥也被摸光了,他雖然還不曾用它們印在什麼公文上。他多麼急想用它們呀,那可是世界上最光彩的事情。

曹錕又過了一陣「撫摸總統大印」的癮,還是輕輕地、無可奈何地嘆息著,再把它們包起來,放在原處,重新鎖上保險柜的門。「什麼時候才能不鎖呀?!」

鎖好了總統大印,曹錕覺得「應該馬上干點實事了」。他從密室走出,對身邊的侍從說:「你把副參謀長王養怡找來,我有急事。王坦,50多歲的人還是一表清秀的人才,連流行的小八字鬍也不留,雖擔著軍中副參謀長之職,卻很少軍戎打扮。早年,長衫小帽,有時還拄一根文明小棍,儼然一副名流紳士;近年來,卻又多是裝束西化,穿起馬褲和胸前有排扣的西服,足下自然有一雙鋥亮的皮鞋,文明棍不見了,多了一隻公文包包。此人年富力強,行動敏捷,思維敏捷,又善於談吐,是京、津、保頗有點名氣的名士派人物。雖然在吳佩孚眼中並不十分高大——吳佩孚的儒家的眼光批評他華而不實,說他是個只注重修飾外表而腹中空的花花公子,認為他只能敗事,不能成事——,但在曹錕心裡,卻是個有勇有謀的「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值得信賴的人才。這樣,便應了那句「人以群分」的俗話,王坦成了曹錕的座上客、心腹。

王坦來到曹錕面前,寒暄幾句,便竟自坐在一旁,等候他的大帥「交待任務」。

「養怡,」曹錕對他的部將從來都是直來直去。「這陣子我只在京津忙忙,不知你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見吳大頭了?」

王坦心裡一驚,心想:「你錢不著落,八字沒一撇,我咋著去辦事?我事辦成了,你兩手空空,分文拿不出,我怎麼收場?」心一急,額上便冒了汗。忙拿出手帕,一邊擦抹,一邊說:「大帥,聽說你去天津了,不知那裡的事落實的怎麼樣?大爺和四爺(指曹鎮和曹銳)他們有什麼意見?」

王坦軟丁丁的一個發問,曹錕心裡陡然涼了一下,面色又猛然間添了一點怒:「什麼話?我要你辦事還能沒有錢?老大、老四還能不聽我的?我交待你的事你盡職不就完了!」不過,這只是曹錕在心裡想,並沒有發作出來。他知道王坦是個有用的人,現在得拉攏他,得利用他,得讓他出力辦事。又想:「可也是,辦這樣的事,錢不落實也難插手。空口白話,給人印象壞了,下一步也難走。養怡想得不壞。」於是,緩了緩口氣說:「養怡,這一點你只管放心,老大他們沒有不支持的,什麼時候用什麼時候有,用多少有多少。你放心大膽去辦就是了。」

王坦笑了。「大帥,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想什麼?」曹錕問。

「我是說,這樣的事,大爺、四爺他們覺著可辦不可辦?」「沒問題。他們都說可辦。」

「『這就好說了。」其實,王坦還是想的錢事。他明白,花錢的事,沒有老大、老四開口,十有八九辦不成。尤其是老四,此人管錢多,管得又嚴,是個入錢越多越好、出錢越少越好的角色。現在,既然管錢的樂意出錢了,這經手辦事的事,王坦還是樂意乾的,何況這樣名利都不薄的好事。「大帥,你放心,大頭那裡我會盡心的。只是……」王坦說了兩句大話,卻又留下一個「關子」。

曹錕尚未來得及興奮,心裡便緊了起來。「怎麼樣,還有難題?」「大帥,聽說『合肥』跟張雨亭(張作霖號雨亭)勾結在一起,正在上海同孫中山談聯合的事。大概其中就有有關議員的事。」王坦的消息可靠,他不是有意嚇唬曹錕。「這幾天,議員們紛紛南下,似乎與他們有關,像是去投靠他們。」

「有這事?」曹錕急了。

「有。」王坦說:「消息十分可靠。」

「這麼說來,咱們更得快下手。」曹錕皺著眉說:「你把禮品準備厚點,讓他們都能動心。爭取留下來。」

「厚?」王坦神情一愣。「厚多少?」「每人三干元,如何?」

「論理說,三干元也不算少了。」王坦知道,曹氏兄弟這些年撈了不少錢,得趁機抓他一把,便說:「只是,各派都在拉人,多一份禮總是多一分保險。從這方面想,大帥,你看……」

「可以,可以。」曹錕很大方,「你看著辦吧。」又說:「尤其是大頭那裡,務必厚贈一些。」

「我明白。那也得有個適度。」王坦說:「大帥,我看這樣,議員么,每人限在五千大洋,也就夠了。吳大頭那裡么,就給他整數。你看如何?」

「你說十萬?」曹錕瞪了一下眼。

王坦心裡一驚:「難道曹三傻子嫌多?咳,到什麼時候了,你還拿著銅錢當鏡子!」忙說:「大頭這個人,別看能耐不怎麼樣,位子在,議會的成員還是聽他左右的。少了就怕動不了他的心。,,

「養怡,」曹錕笑了。「我素來敬佩你的膽識,今天怎麼有點英雄氣短了?辦這樣的大事,捧著十萬八萬,先不說別人動心不動心,咱自己的身架也不夠氣派。這樣,你先拿四十萬去給大頭,不夠以後再補。」

「這個……這個……」王坦大吃一驚:「老傢伙不惜血本了!」忙說:「大帥,有你這個心意,這件事便有十二分把握了。那……我就去辦了。」說著,便退了出來。

「你等一下。」曹錕站起身來,說:「這裡有兩張(銀)票,你先拿著支配,時間抓緊點,免得夜長夢多。」說著,拉出抽屜,取出紙包,從中拿出兩張滙豐銀行的支票交給他。

王坦也不說推讓的話,接在手中,笑嘻嘻地走了。

買總統的決心不再動搖了,曹錕真不惜血本了。一旦真的要傾家了,又覺得家資太小、太不夠用了——他怕因小有不足而功虧一簣。到不如寬打窄用,得心應手。因而,他想在內宅也做做工作,請妻妾也各出一臂之力。「果然大事成功了,她們都是宮院中的角色了,出點血,也不算多。」這麼想著,他便從前廳走出,向內宅走去。為錢的事,這幾天,曹錕可算攪盡腦汁了。昔日,無論從何處弄錢、弄多少錢?他只要有一個眼色、一個示意就行了。比如幾宗進項較大的款項吧,都是如此:

du8.版權所有

——軍餉中的油水,那是由李彥青辦的。

李彥青,比曹錕小24歲,原本是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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