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總統大印我得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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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國務總理高凌蔚,從東交民巷法國醫院取回十五顆大總統印,捧在手上,心裡打起算盤:「曹仲珊要我去取印,並未告訴我取出印交給誰?大印這玩藝可是有斤兩的東西,一分一秒也離不開主。放我手裡算個什麼呢?我不能要。連保管我也不想保管。我得交給曹仲珊去。」

高凌蔚驅車來到京畿衛戍司令部,見著曹錕,先表示「祝賀」,然後把大印放下,說:「珊帥,總統大印全在這裡,一共十五顆。你看看吧。」

曹錕捋著短短的八字鬍,滿面春風,伸出雙手,想把總統大印接過來——為了這些印件,他做了許多日子的夢了。他多麼想佔有它呀!那是閃著耀眼金光的東西,是至高權勢的象徵,是人王地主的象徵!手裡有了它,普天之下皆屬已有,舉國男女無不臣屬。「我曹氏總算有了這一天!」

可是,他又把手縮了回來——他意識到用這樣一種辦法拿到手的大印,是沒有身價,沒有威力的。「誰給的權力?誰承認它從今之後就姓曹了?有幾許人會出來為之保駕?」曹錕冷嗖嗖地寒顫一下,身不由已地退了半步,吞吞吐吐地說:「這個……這個……99高凌蔚一見曹錕縮回手了,心中一驚:「咋?不想要?」他立即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曹老三想推卻纂奪大位的責任?!高凌蔚是深知中國的仁義禮智信和禮義廉恥的。 「天下最大之罪莫過於弒君!總統大印是我要來的,豈不是我弒君了!雖未滅了君,卻驅君下野了。」高凌蔚了解曹錕,知道他是個既想作婊子又盼望立牌坊的角色。「萬一有一天他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我不能上他的當,塞也得把總統大印塞給他。」這麼想著,便誠誠懇懇地說:「珊帥,這些大印你收下吧,早晚得是你的。孝伯他們費了那麼大勁總算要來了,放在外邊也不合適,還是你收下好。」說著,又把大印捧到曹錕面前。

曹錕依然皺著眉,縮著手——中國的開天闢地,只許有一個「國主」,就像天空只有一個太陽一樣。黎元洪是被國會議員表決登當國主大位的,他在位一天,天下姓黎,代表國主權力的大印也姓黎。姓曹的接下來,算什麼?王承斌去天津時,曹錕有過交待,「務必讓黎黃陂宣布下野!」可是,除了逼印之外,天津並沒有傳來「黃陂下野」的喜訊。為此事,曹錕正在焦急。一事焦急未了,又來收印一事,所以,他不能不猶豫。

——王承斌並不疏忽曹錕的交待,只是事情尚未辦好。

黎元洪命人給北京打過交印的電話之後,北京又傳來交印的消息,他滿以為自己可以自由了。於是,便對王承斌說:「孝伯省長,讓我走吧。我還有事情要做。」

王承斌冷笑著,從衣袋中拿出一張紙頭,還算恭敬地交給了黎元洪。「請宋卿閣下看看這個。」他不稱他為「總統,,了,只稱他的雅號。

黎元洪接過紙頭一看,紙上第一行大字便是寫的「大總統辭職書」。黎元洪驚訝了:「辭職?我怎麼辭職?」他不想辭職,他想繼續當大總統。他第一次當大總統沒有作為,給國人留下的印象不好;也這一次當大總統想有作為,爭取在國人心目中為自己樹一個光暉的形象,挽回第一次做總統的壞影響。他尚未施展開來,尚未以自己的理智實施政綱。「我現在辭職豈不比上一次當總統更狼狽!」他發怒了,他站起身來,想沖著王承斌大罵一頓,甚至給他兩個耳光。可是,就在休息室外,那群荷槍實彈的兵士,全是王承斌的人呀!就憑這,黎元洪已經感到氣短了,有怒也發不出來,他更不敢大罵。只好把涌到胸口的怒氣往下吞了吞,語氣並不強硬地說:「王省長,大總統辭職不辭職的事,恐怕不是你我個人決定的,應由國會來定。咱們是不是最近召開一次特別國會。國會如通過決議,一定要我辭職,我自然會交出辭職書。你看這樣如何?」

王承斌冷笑了聲,說;「你說的,是正常時期。正常時期,自然要通過國會決定總統去留。現在是特殊時期,只當別論。」

「什麼特殊時期?」黎元洪不明白眼下有什麼特殊:「內外平平和和,沒有什麼特殊。」

「你估計錯了。」王承斌有些口氣逼人了。「軍人是國家之本。軍人已數月不發薪餉了,他們為之效忠的政府已丟棄了他們,他們反了。中國歷史上兵諫事件層出不窮,都是一些什麼樣的結果,我想閣下是悉知的。今天,僅僅是讓閣下辭職,也稱得上當今軍人的仁至義盡了。閣下如連辭職也不願做,其後果會如何?恐怕不是你我能左右了的。何去何從?還望閣下慎思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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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元洪軟癱了,他像一隻被扎了洞的皮球,傾刻間,便萎縮在座椅上。最後,他疲憊不堪地站起身,顫抖著手,在辭職書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黎元洪。

就在曹錕為收印事焦急不安的時候,王承斌從天津打來電話。「報告珊帥,大喜訊!」

曹錕迫不及待地問:吒決說,什麼喜訊?」「黃陂在『總統辭職書』上簽字了!」

「他答應下野了?」

「答應了!」「簽字了?」「簽了!」「沒有附加條件?」

「咱們不向他附加條件,就算便宜他了。」王承斌興奮地說:「他怎敢向咱們要條件。」

「好,立即在天津通過特快的方式向全中國、全世界發表那個大總統辭職書!」

曹錕興奮了,臉上那一層淡淡地浮雲也消失盡了,眉展開了,眼有神了,舉止也輕捷了。他笑容可鞠地對代總理高凌蔚說:「既然你們都說總統大印我該收,那我就收下。不過,我只是暫時保存而已,待新的大總統選出之後,我自然會隨時交出來。」

高凌蔚心中暗笑:「曹三傻子不傻,奸滑得很。以後把總統印給別人,你今天絕不會如此相逼。思啥想啥?司馬昭之心,誰人不知!到今天了,還在我們面前打掩護,真夠滑頭的了。」心裡這麼想,嘴上還是順水推舟地說:「珊帥當該收印。除了你,當今天下還沒有第二人有這個資格。至於今後的事,到時候再說吧。」

高凌蔚交出總統印之後,便告辭去了。

曹錕把客廳門閉上,抱著總統印來到窗下,趁著驕陽,仔細打量起來——他激動了,十五顆閃著金光的最神聖的印章擺在他面前,他愛摸哪一隻便摸哪一隻,他想把它蓋在什麼紙上便蓋在什麼紙上,這是多麼神聖、多麼崇高的事情呀!他翻弄著,撫摸著,端祥著,品味著,那形、那色、那字、那……他有點忘情了。他把它們攏在一起,用那幅紅綾子托著,捧起來,捧到面前,捧到嘴邊;他微微低下頭,用長著八字鬍的嘴巴,一隻一隻地親吻起來……

——這是由袁世凱經手的完全用純金鐫刻的十五顆代表著中華民國最高權力的印件。當初,袁世凱當了臨時大總統時,曾鄭重其事地向大清隆裕皇太后索要過傳國玉璽的,他知道那是極權的象徵。可是,隆裕卻告訴他,「玉璽從元代就失傳了,莫說清季,連前明也沒有人再見過玉璽。」袁世凱沒有辦法,才做了金的,就這樣,這金印依然是神聖的,是極權的象徵。真正把它抱在懷中的,除了袁世凱之外,只有黎元洪、馮國璋、徐世昌三個人。如此寶貝物件,居然到了他曹三傻子手裡,能不令他興奮!他親著、吻著,不由自主地兩行熱淚便流下來。他暗自發誓:「我一定要得到它,讓它成為我的……」

曹錕把那包大印抱得死死的。

大總統宣布辭職了,總統印件都交出來了,做著總統夢的曹錕興奮一陣子之後,終於冷靜下來了。這一冷靜,他卻慌神了:

——原總統下野了,並不等於包己就會成為總統;——大印到手了,自己卻無權使用它;

——自己離大總統位子近了,要上去,卻並不是一件易事;

——還有:出錢能不能買動議員;買議員要多少錢?錢夠不夠用?哎呀呀,一串串問題都來了,來得那麼兇猛,兇猛得使曹錕有些兒腦漲、眼花、神慌。他悶在一個房子里,冷落了來之不易的總統印,思考著一串串焦心的問題。最後,他把王懷慶和馮玉祥找來——他的得力將領能用的只有這兩人在身邊了,吳佩孚已回洛陽,且對曹想當總統的思緒並不感興趣;王承斌去了天津,一心辦黎元洪的事;還有幾位現在保定。所以,他只好依靠王懷慶和馮玉祥。在北京,王懷慶算個炙手可熱的人物——京畿衛戍司令,全城百姓、中樞要員、各界名士等人的安安危危,無不繫於他一身。他,又是直系的骨幹,曹錕的親信,當然他又系在曹錕的腰帶上。王懷慶來到曹錕面前,畢恭畢敬地立在一旁,聆聽著曹錕的旨意。

馮玉祥,可是一個比較複雜的人物,袁世凱組建北洋新軍時,

他從老牌的淮軍投靠了袁世凱。後來,他成為皖系軍閥段祺瑞的手下的大將。那時候,他真想馬革裹屍,為自己的祖國灑盡一腔熱血!可是,他不知什麼原因,竟和段祺瑞的「小扇子軍師」徐樹錚如同水火一般不能相容!徐樹錚掌管的陸軍部不僅扣發了他的軍餉,還要改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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