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黎元洪又當了大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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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錕在保定他的直魯豫巡閱使署只平靜了一天,又不平靜了。從眉頭消失的愁雲只在頭頂飄乎了片刻,又重新鉗在眉頭——參謀長、秘書長去做議員的拉攏工作了,為他分了一點憂。不過,只一點而已。「果然議員都樂意了,何時開國會?果然開國會了,黎元洪在總統位子上,下一步怎麼辦?」曹錕一想到黎元洪,就像患了瘧疾病一樣,通身上下,奇冷奇熱,他真想立刻就除掉他。

是的,大總統一個國家只能有一個。黎元洪坐上了中國大總統的寶座,這個寶座就不許別人再坐。要坐,就得把黎元洪趕下去。黎元洪是直系把他推上總統寶座,不是想拉就拉下來的。曹錕咋不愁!?

曹錕也並不想馬上拉下黎元洪,只是黎元洪「不識相」,逼得曹錕非拉他不可——

當初徐世昌下野的時候,曹錕是不同意再扶黎元洪的。他對吳佩孚慷慨激昂地說:「既然我直系的敵人一個一個都『臣』服了,大總統自然也是我們的!為什麼還要別人出任呢?黎元洪憑什麼?憑政治,他早在國人心目中失寵了;憑軍事?他無一兵一卒,無方寸之地……」

吳佩孚輕輕地搖頭,說:「不讓黃陂出來,恢複國會就有困難,國會恢複不了,下一步棋就不好走。」

曹錕無可奈何地默認了。「這樣做也好,除了恢複國會之外,黎元洪也會知道事該怎麼辦的。」

黎元洪登上大總統寶座,國會是恢複了,議長、議員也大體定了下來。但是,黎元洪卻又別出心裁地幹了一件令曹錕十分生氣的事——

黎元洪重新走進總統府的第二天,就把他的智囊團中、政學系小有名氣的李根源、韓玉宸找到密室,問他們「這個總統該怎麼當?」

韓玉宸爽快,喜歡開門見山。他說:「要當大總統就當自己的大總統。要有權,要說了算數。」顯然,這是針對黎元洪幾起幾落的教訓說的。

李根源和韓玉宸一樣,都是隨黎多年同甘共苦過來的,且又都是頗有智謀的人。他說:「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高位和大權是相一的。如今,軍權政權都過於分散。比如,那巡閱使、督軍之位,本來就是沿襲舊制,既然國家設總統了,應以共和政體施政。我看,應該首先取消這些各霸一方的軍權,地方自治以政權為主。天下應歸總統統管,不要再受制於人。」

黎元洪心領神會,決定採取這兩個人的高見。又經與國會中的實力派協商,取得一致意見,很快便決定在國中廢除巡閱使、督軍等職銜,並且明令實施。

軍閥混戰時期,巡閱使、督軍都是一方呼風喚雨的人物。如今,皖系軍閥早敗,雖有少數人物仍領著舊頭銜,但大權早失,有職無能了;奉系軍閥新敗出關,關內起作用的巡閱使、督軍他們偎不上了。顯然,黎大總統廢除的,只是呼風喚雨的直系的巡閱使和督軍。曹錕是直魯豫巡閱使兼直隸督軍,吳佩孚是兩湖巡閱使兼管著中國的許多督軍。黎元洪的新令,顯然是對曹吳來的。

天下事也是巧合的多,曹錕迫不待想當大總統,正謀劃著趕黎下台,但卻借口難找;黎元洪一紙廢巡、督的令下,給了曹一個暗下決心的「刺激」。他一個密令,把吳佩孚從洛陽「請」來,二巨頭談起驅黎辦法。

——曹錕跟吳佩孚,稱得起是生死與共的關係。吳佩孚20歲投軍之後,憑著「秀才」的文筆,很快便在軍中小有名氣,歸了曹錕麾下之後,又因為都極為崇拜抗倭名將戚繼光,甚受曹的信賴。後來,吳佩孚出力為曹錕平息了陳長遠的嘩變,曹便升任他為炮兵第三標的標統,吳曹開始形影不離。

使曹錕把吳佩孚當成心腹的,還是辮子元帥張勳復辟那件事。張勳復辟,得算是考驗北洋各派軍閥最嚴峻的一次,是傾向覆滅的清王朝,還是傾向新興的革命共和?明明白白。所以,張勳為復辟大事在徐州召開四次預備會議,各派軍閥都極為震驚,何去何從?腦汁絞盡。作為直系軍閥的實力派,曹錕猶豫不決,問計吳佩孚,吳佩孚極力支持他派員參加徐州會議,並明白表示支持復辟。曹錕這樣做了……結果,1917年7月l日,張勳竟然復辟成功,北京城又掛起了龍旗。

曹錕高興了,復辟皇帝,他是功臣,溥儀重登極位,理應首先嘉獎功臣,功臣還不得個個加封!他忙著把吳佩孚找到面前,興奮之極地說:「子玉,子玉,皇上複位了,辮帥得勝了!你趕快擬個電文給張紹軒(張勳字紹軒),咱們得祝賀祝賀他!」

吳佩孚也興奮了,是他鼓動曹錕派代表去徐州支持張辮子的,如今張辮子勝利了,復辟的豐功偉績,他曹直得有一份,豈不又是一次「上青雲」的機會。於是,吳佩孚拿出文房四寶,悶在密室,搜腸刮肚,編起賀電來。

也該著事情蹊蹺,吳佩孚電文擬好之後,尚未發出,一位老朋友請他去赴宴。並說「酒宴已擺好,只待大駕光臨。」吳佩孚春風得意,正是處處顯風流的時候,自然樂為。結果,酩酊大醉,竟把那張擬好了的祝賀張勳復辟成功的電稿當手紙用了。正是吳佩孚大醉躺在自己床上時,曹錕匆匆趕來,焦焦急急地追問賀電一事。

「子玉,子玉,你怎麼醉成這個樣子?給張紹軒的賀電發了沒有?」

大醉中的吳佩孚,神魂都出了竅,彷彿回到了老家山東蓬萊,又潦倒窮困地鑽進一家煙館,正因為無錢被人趕出來了。聽得曹錕問電報,便糊糊塗塗,顛三倒四地說:「不發了,不發了,他要失敗了,徹底失敗了!還發什麼賀電。」

吳佩孚在曹錕面前從無戲言。今天忽出此話,曹錕大吃一驚:「難道吳子玉能先知先覺?」再看看吳佩孚,卻醉不醒事。曹錕便十分生氣地走了。臨出門還說:「如此行為,若有戰事,豈不大誤!」北京龍旗掛出不久,張勳黃梁美夢正酣,段祺瑞便在天津附近的馬廠舉行一個討伐張勳的誓師大會,並成立了「討逆軍總司令部」,一場討逆大戰展開了,曹錕竟被任命為討逆軍的西路總司令。段祺瑞畢竟是北洋之虎,張勳復辟那陣子,他的國務總理和陸軍部總長等職雖然被黎元洪大總統給免了,可他手下的龐大皖系軍隊還是原封不動的,張勳哪裡是他的對手,何況還有直系的相助。誓師會後,討逆軍一出,張勳就一敗塗地,潛入荷蘭公使館去了。而剛扶上龍座的小朝廷,自然還得回到冷宮。

一場惡夢式的災難過去之後,曹錕恍然大悟:「吳子玉不是凡人,此人今後必成大器!」據此,更加相信和依賴吳佩孚了。

曹錕一見吳佩孚來了,連寒暄也未及,便焦急地說:「子玉,出亂子了,你知道么?」

吳佩孚不驚不慌,只淡淡一笑,說:「不就是想把大權攬到他一個人手裡么,沒多大亂子出。」

「黃陂忘恩負義,向你我開刀了。」

「只能說舉起。開不開刀?主動權尚不在他手裡。」

「在誰手裡?」曹錕急了。「在你,在我?你我都不是大總統呀!」「他黃陂是怎樣當上大總統的?他的靠山是誰?」

「如今他在位上,可以下令,令出可以法隨。名正言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曹錕猛然出了一口氣——心裡明白了:「黃陂這隻舟是用武力推上去的,用用武力,自然可以覆了他。」玩了大半生武力的曹錕,今天競忘了武力的作用。他擊著自己的腦袋,暗暗自責:「嗯,不錯。段歪鼻子(段祺瑞有個歪鼻子毛病,激動起來常歪鼻子,故有此外號)不是不可一世么,寶座比黃陂坐得牢。一動武他不是也乖乖地走了么。趕一個黎宋卿比趕一個段祺瑞容易多了。」曹錕輕鬆地一笑,對吳佩孚說:「好,就按你的意思,來它個兵諫!」

吳佩孚忙搖頭說:「我何時說『兵諫』的話了?這種事用兵不是上策。」

「你不是說『水能覆舟』么。不動兵他黃陂會自動走開?」曹錕又焦急了。別看曹錕在官場上是老手了,可在智謀上,他卻往往不得要領,有時只憑激情辦事。比起吳佩孚,還相差一籌。

見曹錕這模樣,吳佩孚暗自笑了。「只知用兵!師出無名,又怎能收效呢?」他對曹說:「現在看來,不至於用兵。要讓黃陂下台,有幾個小動作就行了。」

「什麼小動作?」曹錕不相信。

「找幾人一同商量一下,就會有的。」

曹錕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沉默了好半天,他只讓人把參謀長熊炳琦找來。

「潤承」,曹錕呼著熊炳琦的雅號,把剛剛同吳佩孚談的事向他簡要介紹了一下,然後說:「就這事,請你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你看如何?」

有「小諸葛」之稱的熊炳琦,竟反問了一句:「你打算如何對待黎宋卿呢?」

「想發個通電,逼他自動離開。」曹錕直率地說。

熊炳琦對這個回答,同樣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卻把目光緩緩地轉向吳佩孚,想聽聽吳佩孚的意見。他對吳是崇拜的,知道他會有好辦法。正如吳平時的口頭禪:「人說無有辦法的事,我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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