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毯的那一端 第十節

來濱江,就是想與她相遇。

相遇了,結識了,動心過,失落過,現在他已很平靜。

所以離別在即,他不感到悲傷,只是有一點淺淺的悵然。悵然過後,是釋然,因為看到她過得很快樂,這就夠了。

冷鋒微微一笑,加大馬力,車風馳電掣地往前方駛去。

柳晶和簡單的婚禮是在江天酒店舉行的。這天是個雷雨天,下雨時,電閃雷鳴;不下雨時,悶熱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幸好江天酒店的空調極為舒適,在婚禮進行前,老天作美,撐了兩個小時沒下雨,讓賓客逐一趕到了。

就這樣,柳晶還是有點抱屈,在化妝間對簡單拉著張臉,說要不是他懶,不肯用安全套,怎麼要現在結婚?穿個婚紗,汗流得把妝都沖化了,客人們也可憐,這種天氣也要出來做客。

簡單衝上去捂住柳晶的嘴,有點哭笑不得。

「寶貝,都這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我們現在是夫妻,對外是一張臉。孕婦要保持愉快的心情,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健康成長。」

這話非常頂用,柳晶一聽,立即閉上嘴,笑容綻開,任憑化妝師怎麼折騰、任憑外面是豪雨如注,她的心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按照濱江市紀委出台的新規定,處級以上的領導,一律不允許出席職工的私人宴請。康領導很苦悶地把老婆送到酒店前,然後獨自回家了。

白雁與林楓坐在一起。

柳晶很想白雁與她同坐,但簡單媽媽說這桌必須是未結婚的小夥子和姑娘陪新郎、新娘。柳晶扁扁嘴,不敢堅持。

「別裝小可憐了,我就坐你隔壁桌,有事你喊我一下。」懷孕中的柳晶,上廁所比較頻繁,拖著個婚紗不方便,簡單又不能進女洗手間,只能麻煩白雁照顧柳晶。

柳晶點點頭。林楓正在哺乳期,比以前胖了一些,珠圓玉潤的,很有韻味。白雁感嘆:美人就是美人,胖時是楊玉環,瘦了是趙飛燕,橫看側看都是美。

「白雁,這場景很熟悉。好像也是我和你一起參加誰的婚禮,去洗手間時,看到演講廳前圍了一群人,我們跑過去一看,演講人是你老公。那時還不是呢,可是他竟然從我面前把你搶走,正眼都沒看我一下,讓我很受打擊。」林楓說道。

白雁也想起來了,康領導那天是有點霸道,先是要跟他進去蹭白食,她不肯,就被他硬拉著出去陪他吃晚飯,她間接地暗示他們之間沒有可能發展下去。

人算不如天算。

「是呀,就在江天酒店。都過去一年多了,現在你做了媽媽,我也被鎖得死死的。」白雁彎起嘴角。

林楓卻嘆了口氣,美麗的眼眸中浮起一圈濕意,「我記得那天你還問我,是不是我老公讓我感覺很沒面子。」

「對不起,林楓,我是個開玩笑。」白雁有點怔住了。

林楓眨眨眼,把濕意眨了回去,她擠出一絲笑,「我知道,其實我現在也挺好,有子萬事足。」

「對,對,來,我們喝酒。」

「我有寶寶吃奶,我喝果汁。」林楓舉起杯子,心裏面還是掠過難言的酸楚。她、柳晶和白雁,在護專里處得最好,她最先結婚,嫁了個有錢人,白雁嫁了個官二代,柳晶嫁了個小秘書,說起來,她在物質上是最豐富的,可是除了有一個兒子,其他她有哪一點比得上她們呀!

新郎、新娘酒敬到一半,簡單緊張地跑過來,「白雁,你陪柳晶去下洗手間。」

柳晶已經換上了另一件稍微寬鬆的紗裙,簡單擔心洗手間里滑,不放心柳晶一個人去。

白雁起身,陪著柳晶去了洗手間。柳晶向她抱怨結婚真是麻煩,怪不得沒人想結第二次。

白雁笑,推開洗手間的門,眼風一瞟,看到走道上立著個熟悉的身影,她沒吱聲。

等柳晶方便好,她替柳晶又稍微整理了下頭髮。出來時,簡單站在外面,白雁扭頭,那個人影不見了。

「你們先過去,我透口氣。」白雁說道。

簡單小心翼翼地攙著柳晶向大廳走去,白雁等他們進去時,轉身走向走道盡頭,那裡有一個大大的陽台,男賓客偶爾會過來抽支煙。

果然,陽台上立著一個身影,對著一天蒼茫的大雨出神。

在雷聲的間歇中,白雁清咳了一聲,那人沒有動。

白雁走過去,默默地立在他身邊。天空中掠過一道閃電,她看到他滿臉是淚。

「你還好嗎,李澤昊?」白雁輕聲問。

李澤昊出不了聲,只能點頭。

許久,他才平息下來,窘然地拭去淚,「我……只是過來看看她做新娘的樣子,她笑得很甜,她老公對她很呵護。」

「嗯,柳晶……她有小寶寶了。」

「我聽我爸媽說了。」李澤昊深呼吸,防止新一波淚水泛濫。從他看著那個秘書牽著她的手,一同從他面前走開,不過區區六個月,她戀愛、結婚,接著為人母,一切快得不可思議,快得他無法承受。

那個小時候追在他後面,喊他「昊哥哥」;大了後,羞澀地在他懷中喊他「澤昊」;工作後,抱著他的脖頸,甜膩膩地喊他「老公」,那個小姑娘,真的離他遠去,遠得他今生都無法觸及。

心疼如割。

「你後面有什麼打算?」白雁聽柳晶提過李澤昊要去南方的事。

「我沒打算,繼續教書唄。」李澤昊苦澀一笑,神情很凄涼。去南方賺太多的錢,現在還有什麼意義。

白雁「哦」了一聲。

「你進去吧!我走了,幫我向她說聲恭喜。」

閃電再度短暫照亮天地,李澤昊轉身離開。

白雁失神地立著。人無完人,難免犯錯。但有些錯,是犯不得的。一錯,便是一輩子。她不可憐李澤昊,只是替他可惜。

婚禮結束,白雁等賓客差不多走了時,才告辭出來。剛下樓梯,從旁邊的沙發上走過來一人,一把拉住她。她扭頭一看,是康劍。

「不是說好我打車回去的,幹嗎還過來?」話雖這麼說,白雁心裏面卻暖暖的。挽住康劍的胳膊,笑得特甜。

「我怕你看著人家的婚禮,觸景傷情,一狠心,把我給踹了。」

「哇,你居然有自知之明。康劍,話說我們的婚禮雖然也美崙美負,可是你當時居心不良。」

「你還真記仇?」康領導挑挑眉,接過白雁的包包。

「偶爾,偶爾。」白雁俏皮地吐吐舌,聰明的女人是點到為止,而不是窮追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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