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地毯的那一端 第九節

沒隔幾月,柳晶突然發覺生理期延遲了,一查,懷孕四十五天,十萬火急地把簡單召回濱江,拿著化驗單,就拚命地哭,嚷著就沒臉見人了。

簡單憨憨地笑著,抱住她,颳了下柳晶的鼻子,「這樣挺好的,反正房子也裝修好了,我們就奉子成婚。」

「不好,這樣很沒誠意,好像是被逼無奈。」柳晶繼續哭。

「怎麼會是被逼的,我心甘情願播種,有所收穫是情理之中的事。」

簡秘書寫文章厲害,嘴巴也不鈍,三下兩下把柳晶安慰得又喜笑顏開,兩個人歡天喜地向雙方家長報告了這一喜訊。

簡單的父母是激動得不能自己,發動所有的親戚朋友,印請帖,訂酒店,買結婚用品,家裡熱鬧得整天像個集市似的。

柳晶的爸媽在接到這個消息後,把門一關,夫妻倆對面悶坐,一宿沒說話。第二天,柳晶的爸爸去了李澤昊家,對李澤昊的爸爸搖了搖頭。

李澤昊的爸爸一下就明白了,嘆了口長氣,「不怪你家晶晶,是澤昊當初太混賬了。」

柳晶的爸媽心裏面偷偷地希望,柳晶有一天能回心轉意,和李澤昊重歸於好,畢竟兩家是世交,彼此熟稔,等於是親上加親。現在看來,徹底沒戲。但兩人沒鬱悶幾天,簡單提著一堆禮物上門,腳前腳後,甜蜜蜜地喊著「爸爸、媽媽」時,兩人的心就鬆動了。

事情忙得差不多,柳晶才羞答答地把結婚的消息告訴白雁。白雁一聽,立刻逼供,柳晶架不住,老實交待,再不結婚,婚紗就穿不了,小腹已經明顯隆起了。

白雁又把這事當笑話轉述給康領導。

領導沒笑,只嘆氣,「人家簡單沒買票都能上船,我買了這麼久的票,怎還上不了船呢?」

「你什麼時候買票了?」白雁撇嘴,說起來,兩個人目前的狀態屬於離婚夫妻同居中。

「我買票的錢早付了,只不過沒拿票而已。老婆,請你注意問題的核心在哪,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這不,今天又觸動了康領導的傷心處。

白雁倒是不急,兒女與父母也是一種緣份,強求不來。但看領導現在越來越著急想當爸爸,她決心回濱江後,體檢下身體,看看體質有沒有好轉些。前陣子生病中,她的體質非常虛弱。

康領導本來就準備送她回濱江,因為柳晶結婚在即,便把行程提前了半月。省政府下個月組織各縣的縣長到廣州參觀學習,康領導想著正好帶白雁回省城見爸媽,該是面對爸媽的時候了。

那套面對江水的公寓,剛油漆完畢,雖然用的是環保的立邦漆,但康領導還是擔心氣味對人體有害,至少要吹個一年半載,再搬進去。

兩個人還住在以前租下的小公寓。

回來那天,對面的陳嬸搶先給他們打掃了房間、洗了床被,還做了飯。晚上,兩個人擠坐在窄小的陽台上,看著街頭璀燦的燈光,有種恍然若夢的感覺。

康領導過完周末,又回雲縣上班去了。白雁暫時不去醫院,首當其衝的就是為柳晶買結婚禮物。

唉,白雁對著外面明晃晃的滿地陽光,小臉苦作一團。把個大商場逛了一遍,愣是不知買什麼好。床上用品、首飾,好像太沒誠意了,像是為送禮而送禮。不管禮物價值幾許,至少要讓收禮的人感應到自己的用心。

白雁眯著眼一抬頭,看到對街有家韓式餐具專賣店,心頭一動。她記得韓劇里,一大家子圍在一起用餐時,那一套套精美的餐具,令人賞心悅目、食胃大開。

對了,就送餐具,又可以當裝飾品,又非常實用,而且可以時時提醒柳晶要當一個稱職的家庭主婦,不要理直氣壯地說自己煮泡麵的水平有多高。

白雁頂著毒日,走向餐具店,很快就挑中了一套鄉村格調的,瓷質精細,畫面優美,價格適中,不會讓人覺得有壓力,也不會讓人覺得很隨意。

店員幫她包紮好,問要不要送貨上門。白雁看包裝不算太大,拎了拎,不是很重。

「不要了,外面這麼熱,我自己打車好了。」

店員感動地幫她拎到路邊的樹蔭下,白雁抬手攔車,手機響起,是冷鋒的。

在她恢複神智之後,冷鋒給她來過幾次電話,就是普通的問好,兩人都沒提關於明天的事。

「冷鋒,在上班嗎?」白雁笑著問。

「聽說你回濱江了。」

「是,回來有幾天了,這不,正忙著給柳晶買禮物呢!我準備明天去醫院檢查身體、看看同事,估計還得過一個月才能恢複上班。」

「上班不急,等夏天過去吧!」

「你怎樣?」

冷鋒停頓了下,然後才說道:「白雁,我與濱江人民醫院的聘期已經結束了,我準備仍回上海工作。」

「什麼時候走?」

「明天早晨。」

白雁沉默了許久,「冷鋒,保重。」

「你也一樣,白雁。」冷鋒輕聲說。

手機中寂靜無聲,過了一會兒,傳來一聲淡婉的嘆息,「再見!」

白雁怔怔地收回電話。一輛計程車停在她的身邊,司機下車幫她把包裝盒放到後備箱里。

「是餐具,師傅你輕點。」白雁提醒道。

司機微笑著點頭。

車門一開,一股刺膚的冷氣撲面而來,白雁本能地哆嗦了下,拉上車門。

身後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隨之啟動,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車流之中。

冷鋒扶正眼睛上的墨鏡,對著滿街參天的大樹,抿了抿唇。

都說濱江是個秀美的小城,地理位置優裕,經濟發達,風景靚麗,集時尚與清雅於一體,很適合人居住。他來了一年多,對此,到沒多大的印象。

沒有印象,也就生不出留戀。

他看到她了,清新如昨,恬美依舊,眉眼間都是溫婉的笑意,與得知明天逝去時的崩潰、失控,判若兩人。那個男人真的做到了,真的把她從痛楚中搶出來,真的抹平明天帶給她的巨大的疼痛。

現在,她過得很幸福,他看得出來。

以前,她的世界裡是明天,現在、將來,是那個叫康劍的男人。

他,一直都是與她擦肩而過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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