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亮代表誰的心 第七節

晚上,獨自躺在床上,外面的一切聲響,她都誤以為是他回家的腳步聲。她一次次地起床開門,只見淡黃的燈影照在空蕩蕩的樓道上,她對著空氣無助地嘆息。

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夏天結束,秋天來了,然後是冬天。即使她像走馬燈似的在外面相親,她的心還總為他留著。可是,她沒有等到他回頭,而是看著他與伊桐桐日漸情濃。她清晰地記得自己躲在街角的大樹後,看著他與伊桐桐相擁著經過,他穿著時尚、髮型新潮,溫柔地看著伊桐桐,眼裡都是笑意。他們走後,她從樹背後走出來,抹了把淚,轉過身去。

現在,他說他要回到她身邊了,她的心為什麼這樣平靜?

「晶晶,你出個聲呀!哪怕是罵我,也可以。」柳晶的眼神無波無瀾,看得李澤昊心裏面打鼓。他伸出手想抓住柳晶的胳膊,柳晶阻止了他。

「對不起,李澤昊,我想你搞錯了,我這裡不是垃圾回收站。」柳晶低頭,撣去身上的雪屑,把掉在地上的紙袋一一撿起。

李澤昊徹底驚呆了,臉凍得通紅,瞬間又煞白,然後又如充了血般,火辣辣的發燙。

「你這樣說,我一點都不意外。我確實是做了無法寬恕的事。可是,晶晶,我愛你,很愛很愛。如果你真的討厭我,我會永遠從你面前消失。如果你能原諒我,哪怕現在不能,只要你肯給我機會,等多久都可以……」

「李澤昊,」柳晶打斷了他,「感情是雙方的,不是全由你一個人的意志所主宰,你說分手就分手,你說複合就複合。當我哭著求你回頭時,你說什麼了,你說你已經傷害了一個女人,不能再傷害第二個。你當時很堅決,決定做我的罪人,現在幹嗎要出爾反爾?十四年呀,不是十四天,你放手得很洒脫,很堅決,那就讓洒脫進行到底。」

「晶晶,我錯了……」李澤昊喃喃地囁嚅。

「這個錯和你學生把作業寫錯是不一樣的,沒有辦法訂正。」

「是因為你喜歡上了別人嗎?」李堅昊的心猛地一沉,絕望地問。

「和別人沒有關係。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我可能是怕了吧!如果複合,再出現一個李桐桐、劉桐桐、吳桐桐,我們又會怎樣?」

柳晶深呼吸,心裡湧上來一種強大的、無處言說的委屈,讓她的眼眶有點濕潤,想哭,可是又被什麼東西堵著,所以哭不出來。

「我們會經得起考驗的。」李澤昊鼓起勇氣,握住了柳晶的手。

柳晶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李澤昊,我不是不信你,我現在,是對自己不自信了……」

說完這話,她掙脫開李澤昊的手,發了瘋似的往回跑。

「晶晶,我會讓你再次相信我的。」李澤昊在身後,大聲宣告。

柳晶抿緊唇,衝到樓上,門一打開,她跑進去,「砰」地關上,然後,淚如雨下。

第二天,柳晶眼腫腫地去上班,把白雁嚇了一跳,以為她是受了伊桐桐的氣,柳晶說不是,白雁再問,她怎麼也不肯開口。

接下來兩天,柳晶更加少言少語,常一個人坐在一邊,獃獃出神,要不然就是埋頭做事,讓自己忙個不停。

白雁吃飯的時候,遇到冷鋒,和他說起柳晶。

「她心裏面裝了事,需要好好地消化,你就讓她一個人靜靜。」冷鋒還是這句老話。

柳晶是藏不住事的人,就連和李澤昊剛分手時,也沒這樣,白雁真不放心,想著後天是元旦,決定把簡單約出來,四個人吃個飯。

「元旦有什麼安排?」冷鋒問道。

「我只休兩天假,能有什麼安排,睡覺、逛街。你呢?」

「我去姐姐家看看,春節時,軍校里的同學約了在北京聚會,我不能過去陪姐姐過年,先把新年禮物送過去。」

「明天會去北京嗎?」

冷鋒笑,「明天應該不會,那時,他估計不是在俄羅斯就是在蒙古。如果你想去北京,我可以順便捎帶。」

「我真沒去過北京。」白雁很嚮往地撇了下嘴。過年,康領導回省城陪他爸媽,她不想回雲縣,又是一個人。

「那一起去吧!」冷鋒抬眼,鼓勵地看著她。

白雁搖頭,「你們是同學,我像個傻子似的跟在後面算什麼。春節時,我沒事,就幫其他同事頂班。」

冷鋒皺皺眉,低頭吃飯。

元旦前一天,白雁下班有些早。這天有太陽,出醫院時,西方天空還掛著一絲殘暉,照射在未融盡的積雪上,折出五彩的光線。

市政府今晚在招待所新年會餐,康領導不回來吃飯,她不著急回家。把自己裹得嚴實實的,一路逛著,隨意地走走。

不知怎麼走到了濱江大劇院前,她習慣性地扭頭看海報欄。新年,劇院不僅有新進的幾部大片放映,晚上還有戲曲表演。白雁看到最醒目的位置上貼著白慕梅手拿團扇、在花叢中撲蝶的宣傳照,停下了腳步。

畫報上的白慕梅眉眼帶春、風情萬種,在珠翠、錦裙、濃妝的幫襯下,看不到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看來,她過得和從前一樣的好。

白雁澀然地傾傾嘴角,收回目光,突地看到劇院的台階前駛過來一輛黑色的賓利。淺淺的暮色中,車門一開,一位四十多歲稍微有些發福的男子下了車,手一伸,從車裡挽出一個身著狐衾、梳髮髻的窈窕女子,女子嬌笑著,如同長在他身上的一根肋骨,黏得緊緊的。

兩人旁若無人地親昵地摟著上台階,可能是察覺到什麼,女子側過了身,一眼看見了白雁。

四目相對,不溫不熱。

「白小姐,看什麼?」男人笑問。

「我在看風景,黃總。明晚我的首演,你會來捧場嗎?」白慕梅扭回了頭,用在舞台上訴情的嗓音嗲嗲地問。

「我不僅要來捧場,還要送花,把你的化妝間都堆滿了,讓你做個花仙子。」

「我只要玫瑰哦!」

「美人的話,我言聽計從。」男人的聲音曖昧而又興奮,幾許急不可待。

語聲越來越遠,兩個人消失在劇院高聳的石柱間。這是白雁從小看大的場景,她很習慣,不意外。對著夜色呼了兩口白氣,她向公車站走去。

上了車,手機突然響了,她拿出一看,眼閉了閉。

「今晚十點鐘後,可以撥出兩個小時,一起喝杯咖啡?」白慕梅問。

「天太冷,我不想出來。」

「哦,你如果想看戲,我給你留兩張票。」

「我不想!」白雁回答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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