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煙,熏進你的眼 第十三節

人比人,氣死人。柳晶嘆氣。

冷鋒看到柳晶,把白雁拉到一旁,悄聲問,「你和他前男友爭執的事,告訴她了?」

「沒有。她聽了會更傷心。」白雁搖頭。

冷鋒讚許地微笑,寒眸暖暖。兩個人並肩向窗口走去。

「柳晶?」買好飯,白雁一回頭,柳晶和別的護士擠一桌去了。

柳晶詭笑著,擠眉弄眼,指指天花板吊著的燈泡。

白雁失笑,「那我們自己坐吧!」她落落大方地對冷鋒說。

冷鋒低下眼帘,掩住眼中的無力。

省紀委專案組走了後,濱江市政府里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又到年末,各個辦公室忙忙碌碌的,一個個走路都帶著小跑,這樣的會,那樣的會,更是不斷。

聖誕節這天,康劍把手裡公務處理了下,問簡單下午有沒有別的行程,簡單說沒有。

他讓簡單把車鑰匙送過來,說有點事出去辦一下。開出了市政府,他才給華興打電話。他沒有去華興大飯店,而是去了郊區一個體育館,那裡有溫水游泳池,他想暢快地游個泳,然後和華興聊一聊。

其實這溫水游泳池也是華興的產業,不過,是華興的一個親戚出面投資的。華興怕樹大招風,處事很謹慎。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溫水游泳池。華興的身子早就虛了,游個一來一回,就趴在岸邊喘個不停,康劍實實在在地遊了二千米,停下來喝水,兩個人走進一間隱蔽的房間。

「康助,我是那個嚴組長親自問話的,沒怎麼受折騰,先問我是不是給宋局行過賄,然後是招標辦主任,我說談不上行賄,就是吃個飯,送兩條煙和幾兩茶葉的事。他說那兩個人都交了,宋局多少,主任多少。我一聽是那個數,反正行賄不犯法,他們倆下了水,我就自保吧!在問話記錄里,我簽了字。」華興說。

「其他沒問別的?」康劍慢慢喝了口茶,問。

「他說有人檢報我與你之間來往頻繁,我說誰沒幾個朋友呀!他說你是省委重點培養的年輕幹部,讓我離你遠點,不要把你拉下水。康助,我猜測他們是捕風捉影,其實根本沒證據,事實本來就沒有證據,市裡的幹部中,你最廉潔了,我和你講,他們那個手都比你長,我只是沒理他們。」

康劍沉思了一會,點上一支煙,然後站起來,走到窗前,背對著華興,藍色煙霧在窗前擴散。

華興眨著眼,等待他的發話。

「你沒別的事瞞著我嗎?」康劍問道。

華興撓撓頭,小眼睛在眼帘下方轉了幾轉,突地嘿嘿一笑,「康助,你信不過我?」

康助淺然一笑,「我只是問問而已。」

「康助,你放心。我這人為朋友兩肋插刀,絕不做對不起朋友的事,何況是對我有恩的康助你呢!」華興拍著胸膛,落地有聲。他真的沒有瞞著康劍什麼,除了白雁來找過他那件事。不過,那件事是小事。

康劍點頭,「出去再游會,然後早點回去。」

「不一起吃個飯?」華興很驚訝,今天晚上,華興大飯店裡有自助晚會,邀請了濱江方方面面的人物,還有樂隊和魔術表演。

「下次吧!」康劍抬手看牆上的鐘,「我要趕著去買北京烤鴨。」

華興瞪大眼,掏掏耳朵,他沒聽錯吧!

康劍拿下毛巾,矯健地一躍,跳進了泳池。

華興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號碼,是商貿中心工地的施工經理打過來的,折身又進了房間。

「什麼?拖欠農民工工資?媽的,前幾天不是剛發過嗎?嫌少?狗屁!唐經理,你聽著,誰敢再伸手要錢,你給我用刀把他的手給剁了。奶奶的,我就不信,治不了幾個土包子。又不是不給,是現在手頭不好周轉,明年再給不行呀!再說,我要是全給他們了,他們明年不來,現在建築工人很緊張,讓我怎麼辦!」

華興罵罵咧咧地收了線,臉色氣得鐵青,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才走了出去。

康劍又游完了四圈,準備上岸穿衣。

凡事是開頭難,然後就容易多了。自從有了一次同屋共居,康領導陸陸續續地把自己的衣服又捎進了白雁的租處,順帶也把自己捎進去了。

開始的時候是偶爾來蹭個晚飯,吃完了回招待所;後來變成了只要沒應酬,下班了就過來吃晚飯。白雁上夜班,他也來,晚上順便就睡在這裡。白雁不上夜班,他偶爾留下睡沙發;再然後就變成了常常留下睡沙發,偶爾在看完文件之後,去卧室吹空調暖一暖,看看電視,偶爾偷個吻,摟一摟。

白雁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要是把他這行徑說給別人聽,別人一定會覺得她在瞎編,這人和那個坐在主席台上,講話凌厲、冷峻俊雅的康劍市助可能是同一個人嗎?

現在,康劍不僅可以經常吃到白雁的「獨門絕藝」,還有人洗衣服,還有人給他買暖暖的毛襪子、毛手套。有時,兩人會在周末去看場電影,散場後,哈著熱氣,站在街角買烤山芋,吃完,再手牽手地談著電影情節,一路走回家。

有天晚上,為了趕個會議發言,他加班,和白雁通話時,隨口說晚飯吃得不太多,餓了。白雁特地打了車送夜宵過來,現包的蝦仁餛飩,每隻裡面都有一隻大蝦,配上鯽魚湯,鮮美可口。

在寒冷的冬夜,冷冰冰的辦公室,坐在一堆文件中間,吃完這樣的一碗餛飩,康劍覺得心裡長了只手,撓呀撓,痒痒的、酥酥的。他對白雁說現在經濟不景氣,不要再亂花錢,能省則省,別打車了,加完班,他開車送她回家。

這是個好建議,白雁同意了。

他在看簡單寫的發言稿,上面被改得縱橫交錯、五彩繽紛。白雁擔心地說,這樣還回去,簡單肯定很難為情。

康劍神秘地笑了笑,「一個聰明的秘書,絕不會把稿子寫得不需要領導動一個字,那樣領導就成了個讀稿人。真正的文稿應該把自己和領導有機地結合,使領導對文稿似曾相識又覺得陌生,似曾相識讓他覺得是自己的,陌生又令他有新鮮感,沉浸在創作的興奮中。」

「寫稿有這麼多的技巧,我還以為簡秘書是老實人呢!」白雁聳了聳鼻子。

他憐愛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簡單從來就不簡單。」

加好班,都快午夜了。不知該說不幸還是幸運,電梯出現了故障,卡在九樓。在等待檢修工來的一個小時中,他脫下大衣給白雁取暖,白雁捨不得他受凍,於是,他把白雁抱在懷裡,大衣蓋在兩人身上。白雁凍得上下牙齒打著戰,一再地往他懷裡鑽。

他的腮擱在白雁的頭髮上,嗅到了一種很清純的香味,他整個人一顫,立時熱流飛濺,手本能地探進了白雁的衣內。

白雁的身子越來越軟,軟成一團,在他懷裡拱著、扭著,雙手在他的胸脯上撫著,很重很重。

他的血便一下子衝到了頭頂,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要不是檢修工在外面喊,真不曉得接下去會發生什麼。電梯門打開,兩人都著裝整齊,但白雁卻不好意思抬頭。

回去的路上,他恨不得把油門踩到二百碼。

令他哭笑不得的是,當車停下,發現白雁沒撐住睡意,在后座睡著了。他把她抱上樓,在床邊看著她的睡容,坐到天明。

還有其他……康劍想著,就眉眼帶笑。這種日子,比蜜戀還蜜戀,比新婚還新婚。

他以前忍受的所有孤獨和寂寞,從有了白雁起,一一得到了彌補。

白雁前幾天無意中提到北京烤鴨很好吃,他記在了心上。想約她去烤鴨店吃,她不肯,他打聽了下,有條街上有外帶的烤鴨賣。

穿好衣服,從體育館出來,康劍打開車門時,感覺臉上一涼,他伸出手,一片雪花悠悠地在落下來,在他掌心融化。

「下雪了,今晚上要冷了哦!」華興說。

康劍嘴角勾起一抹笑,「冷得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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