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煙,熏進你的眼 第十一節

「白護士,康助到了,我就不打擾。晚安!」簡單抹了把汗,連水都沒喝一口、沒多瞟一眼,很禮貌地道別。

「簡秘書……」白雁看著像團爛泥模樣癱在沙發上的康劍,急了。

簡單微笑回頭,「不要送了,白護士,我一個人可以下樓的。你照顧康助去吧!」說完,很體貼地替白雁拉上了門。

白雁手在半空中抓了抓,嘴巴變換了各種口型,最終無奈地放下手臂。

「白雁……」沙發上的醉鬼突然坐了起來,臉紅得如關公似的,眼神遊離迷濛,「我想喝茶。」

白雁氣悶地翻了個白眼,「我還想睡覺呢!」心裏面一肚子的火,可是對著個滿身酒氣的人,發也發不出來,只能和自己生悶氣。

「我也想!」康劍抿抿乾燥的唇,托著額頭,「白雁,你別亂晃,快坐過來,我看著你眼花。」

白雁瞪了他一眼,到廚房給他倒了杯茶,從冰箱里找了塊冰塊扔進杯中降溫。

「給!」她端著杯子站在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喝完了,休息下,回招待所睡去!啊……」

白雁瞪大眼,身子僵如化石,端著杯子的手不住地顫抖,水從杯子里潑出了一半。

康劍毫無預警地欺身上前,緊緊地環住了她的腰,整個頭埋在了她的胸口,不知用了多少力,鉗得她好痛。她睡覺時沒穿內衣,身上現在就穿了一件棉睡衣。隔著一層棉布,她迅即就感覺到了他滾燙的溫度,接著,她突地又感到胸前有一點溫熱的潮濕。

康領導在哭,白雁發現了一件事。雖然他只發出一點泣聲,但從他微微戰慄的雙肩,她確定。

白雁呆住了,漲滿鬱悶的心緩緩地舒展,被一種心疼所代替。她不說話,不亂動,就這樣讓他抱著。

屋子裡靜得只有兩個人心跳的「砰砰」聲。

官場上的應酬,說穿了就是無休止的喝酒,無休止的問候,無休止的謝謝,無休止的客氣,無休止的說假話,甚至無休止的折騰,但這也是工作。

康劍一晚上,很積極地敬酒,對於別人的敬酒,也來者不拒。他懶得打「酒官司」,他急切希望應酬趕快結束,他滿腦子想著的就是來到白雁這個小小的公寓,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裡,來證實這不是個夢。

一切,用過山車來形容這一陣的心路歷程,真的不為過。

他失去過白雁兩次。

第一次是離婚,他心碎、失魂落魄,但是他的心沒有死,他相信,只要兩人心中還有愛,一定可以跨過這道大坎。在白雁面前,他不介意丟臉,不在乎裝無恥、賴皮。其實,這世間,男人都是有著兩張麵皮。一張在外面裝模作樣的扮強人,另一張是摘下面具之後的真面目。

這一次,他真的是感到眼前一團漆黑,什麼星光都看不見。父親退職,舅舅們遠在北京,一個救援的人都沒有。這一切又是自己的咎由自取,怨不得老天。如果白雁沒有讓他嘗到家的溫馨、愛情真正的滋味,他一旦進去了,最多是感到事業的失挫,有點失意,心卻不會疼。可現在一想到他將會永遠失去白雁,康劍就感到心被緊緊揪作一團,疼得牽扯全身。

他從沒有如此絕望過。

奇蹟出現了。

他又能抱到白雁了,又可以暢想有她參與的以後的每一天,又能看到她俏臉上豐富多彩的面部表情,又能聽到她對他發火、調侃、撒嬌、甚至譏諷。康劍瘋狂地吸收著白雁身上的熱量,談不上此刻是從低谷到漫步雲端,至少是實實在在的走在路上,眼前萬丈陽光。

這樣的摟抱已不能讓他滿足他此刻的心情,突然間,康劍抬起了頭,奮力一拽,把她拽進了懷裡,不等她驚呼出聲,也不管杯子咣當掉在地上,水潑了他一腿,就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滾燙,覆在她的唇上,像會把她灼傷。白雁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掙扎,她拚命地扭過頭,躲開他的唇,叫道:「領導……領導……康劍……康劍……鬆手!唔……」

康劍聽不進,霸道地用舌撬開她的牙,扣住她的頸,讓她動彈不得。

唇舌一相撞,白雁本能地想退縮,康劍的舌已裹住了她的。冬天的客廳有陣陣涼意,但白雁渾身的體溫一下就被點燃了。她睜大眼,康劍伸手蓋住她的眼皮,手掌輕輕落在她的額際,溫暖的、乾燥的,只余呼吸和清晰的心跳聲。她的手漸漸從他的肩上落下,滑到他的胸前,隔著毛衣,能碰觸到「砰……砰……砰……」的節奏。

白雁輕輕地嘆了一聲,有時候,慾望是本能,或循序漸進,或長驅直入,你只願沉迷,無力喊停。那不一定是身體的渴求,反倒像是靈魂深處孤獨已久的攀援,讓人緊緊抱住,不能撒手。

康劍的舌,饑渴地吮吸著、攪拌著白雁的,直到白雁感到快要因為窒息而死之前,他才抬起頭。淡淡的燈光下,白雁看到他的眼神濕潤而深邃,如靜默的夜海,水下卻是暗流潛伏,很快就要在海面上掀起巨滔駭浪。

白雁情不自禁地眨了一下眼,感覺到康劍的肌肉一塊塊都緊繃著,她瑟縮地合上眼,感覺到康劍的唇再次落了下來,落在她裸露的脖頸上,慢慢地下移。他的胳膊越收越緊,好像要把她揉碎在自己懷裡。他的吻比剛才的有力多了,瘋狂多了,帶著從身體里漫上來的情愫。她攥緊康劍的手,也是越攥越緊。她感覺到他的手打開了一顆她睡衣的扣子,又一顆,然後他的唇落在她的鎖骨上。

「阿嚏……」在冬天的涼意與呼吸的灼熱間,白雁不自覺地鼻子一癢,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噴了康劍一頭一臉的唾沫。

康劍一愣,良久才回過神來,急忙伸手掩上她的睡衣。他似乎還有些臉紅,但眼神中仍然帶著來不及消退的沉迷。他脫下外衣包住她,讓她坐在他腿上,緊緊地摟著。

直到白雁臉上的羞紅稍微褪了一點時,才聽到他喃喃地在她耳邊說著:「下雨的那晚,簡單送我回招待所,在路上接到她好幾通電話,我就關機了。誰知道我下車以後,發現她站在招待所門前,臉不知被誰打了,又紅又腫,淋得像個落湯雞,問她話,她卻只哭個不停,什麼也不說。我沒辦法,把她送回了公寓,當你打進電話時,我在計程車里,手機恰巧沒電了……啊……」

這次,換康領導失聲驚呼。

同樣沒預期的,白雁突地抬頭,咬了下他的唇,唇上立刻沁出血珠,在他吃痛時,白雁成功地從他懷中掙開。

「幹嗎告訴我這些?」白雁冷冷地問。

「白雁……」康領導想拉她的手,被她一掌狠狠地拍開。

「她淋了雨,你就無奈送她回去,然後有沒有在床邊喧寒問暖呢?我的手被刀刺成那樣,沒聽你問候一聲,你還在那時告訴我不再打擾我,然後,就走得乾乾淨淨。康領導,欺負我很有成就嗎?你今天是喝醉了酒,走錯地方,做錯事,我可以原諒,但不會有下次了。」

這小女人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康劍懵了,「白雁,你聽我解釋……」

「你能保證你現在神志清醒,解釋的話可以當真?」白雁束緊睡衣,昂起頭。

「我可以。」康劍鄭重點頭。

白雁突地笑靨如花,「康領導,你現在酒已正式醒了,請打道回府吧!恕不遠送。」她熱情周到地跑過去替他開門。

康劍伸出長臂,攬住她,然後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腮,惡狠狠地問:「你設圈套給我鑽?」

「設圈套的人是你吧!假裝醉酒、騙我開門、再非禮我。」撅起小嘴,低聲地埋怨。

「白雁,這些日子,我想你都快瘋了……」很沒出息的共產黨幹部康領導趴在弱女子的耳邊,承認自己的無措,「但是我不能來。幸好,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又有機會彌補你,這真好!」

要是你心裏面沒我,你完全可以不開門呀!康領導心裏面比蜜還要甜。

「誰說有機會?康領導,很嚴肅地告訴你,我很生氣。」

「嗯!生氣是應該的。」領導表示贊成。

白雁斜眼,「在我沒發火前,你還不快閃。」

領導心虛地瞟了瞟卧室里的床,咽了咽口水,收回目光,四處張望了下,嘟噥道:「你這裡怎麼沒客房?」

「我這裡還沒花園呢!哎,」白雁戳了戳康劍,「我是租給自己住的,不是隨時準備招待不法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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