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煙,熏進你的眼 第三節

柳晶看著康劍自責地懲罰自己,預感到一場風暴即將到來,摸摸鼻子,小心地避進卧室,門掩上,但留了一道縫,以防白雁一旦遇到不測,她好衝出來。

白雁抿了抿唇,把頭別了過去,裝得很自然地問:「你是不是來拿冬衣的?」

康劍不吱聲,自顧走過去,把她按坐在椅中,解開紗布,撫摸著那面目猙獰的細細密密的傷口,他把嘴唇咬出了一圈血印。

「康領導……」白雁突然覺得自己很脆弱,莫名地眼眶就紅了。

「剛起床,還沒洗臉嗎?」康劍輕問。

「嗯。」白雁低下頭。

他轉身走了洗手間,不一會擰了條熱毛巾出來,替她擦了臉和手,給她倒了杯茶,覺得不太燙了,才端給她。

「現在想不想喝粥?」人剛睡醒,不一定有胃口。

「中午吃得太多,這會不太想吃。」離得這麼近,白雁看到康領導眼角處多了幾條細細的紋路。

「嗯,那一會和柳晶一起吃吧!她這兩天都會住在這裡?」

「是的。」

「白雁,我今天把所有的衣服全拿走。」康劍嘆口氣,摸了摸白雁冰涼的手指。

「好啊!康領導,你還挺自覺的。」白雁彎起嘴角笑了,又露出了小酒窩。

康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鬆開,起身,推開卧室的門。

柳晶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把衣櫥打開,將衣服一件件疊起、裝箱,接著,提著兩隻大大的行李箱下去。這不是雁的衣櫃嗎,怎麼放著康領導的衣服?

白雁只手端著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著,淡然地看著他出去、進來。

「白雁,你送下我。」提著行李下去的康劍突然空手上來,站在門口要求道。

「你不知道跨幾級台階還是樓梯燈又壞了?」白雁擰擰眉,問。

「我就是想你送我下樓。」康劍不由分說,拖著她就走。

「我送你下樓後,你保證再也不來打擾我?」白雁提出條件。

康劍看著白雁的眼睛,目光寂靜無波,「好!」

白雁也說:「好!」

他牽著她另一隻沒受傷的手,小心地扶著她,慢慢地下了樓。一出樓梯口,北風一吹,白雁不禁打了個冷戰,本能地縮起肩。

「現在你上車吧!不送!」也不需要再見。

康劍突地拉開車門,把白雁推到后座,他跟著坐了進來,把門關得嚴嚴的。

「你要幹什麼?」白雁挑眉。

康劍嘆口氣,「柳晶在屋子裡,有些話不方便說。」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塞進白雁的掌心,「白雁,這上面是我工作之後的稿費和獎金,數目不是很大,但也不算小,我本來是準備想時不時給你個驚喜的,沒想到我們離婚了。你留著,想要什麼驚喜自己買。密碼是你的陰曆生日。」

「康領導……」白雁震然,這不過年不過節的,他突然給她這個,讓她覺得很不安,很心酸。

「白雁,以後如果發生什麼事,有人找到你,你要堅持一點:我們是離婚夫妻,你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合法財產,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康領導……」

「這個小區住的人多,對面又是市場,很雜。你還是搬回原來那個家吧!那邊屬於高檔小區,安全做得好,相對於這裡,要安全很多。如果嫌房子太大太空,那把它賣了,另外買一套適合自己住的,但盡量要買好一點的,一定要善待自己。」康劍溫柔地摸著白雁的臉。

「康領導,你……幹嗎突然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想向我行賄?」白雁拍開他的手,問道。

康劍苦澀地一笑,「白雁,我以前是做過許多蠢事,可是我也愛過你,你怎麼就記不得呢?」

「我只記得你有兩天沒給我電話了,你老實交待,做什麼去了?」白雁兇巴巴地瞪著他。

「去了雲縣。我父親突然在那邊吐血休克,經過搶救,人是沒事,可是現在猶如個智障人士,目光獃滯,不發一言,沒人照顧,就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不吃不喝,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我把他從雲縣送到省城一院,在那裡接受觀察。醫生說他可能是剛退職,心理落差很大,又碰上了什麼打擊,就成了這樣。」

「這個打擊可能和我媽媽有關吧!」白雁想起康雲林前幾天告訴自己要去雲縣求婚的事。

「我猜也是,不過這不是她的錯,是我父親識人不清。」康劍平淡地說。

兩個人同時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可又感到心暖。現在,他們終於能平靜地正視康雲林與白慕梅之間這件事,沒有怨,沒有恨,閑聊家長里短。

「那家裡現在一團亂,吳嫂要辛苦了,又要照顧你媽媽,又要去看護你爸爸。」

「我……想把我爸媽送到北京一家療養院去,那邊各方面的條件都很好。吳嫂,我給她一筆養老錢,讓她回老家去!白雁,我一直都擔心我媽媽接受不了我爸爸生病這件事,你知道她對我說了什麼?」

「什麼?」

「她說,好了,從今以後,她終於能睡安穩覺,再也不會患得患失,我爸爸真正屬於她一個人了。」

「她……一定很愛很愛他……」白雁說這話時,眼中慢慢蓄滿了淚水,有點為李心霞感到心疼。

「也許吧!」康劍鼻子也發酸,「每個人對愛的演繹都是不同。他們做仇人做了半輩子,能有這樣的後輩子,罷了,有失也有得。愛,是沒什麼道理可言的,對不對?白雁,我不送你上樓了,好好照顧自己。」

他從另一邊跳下來,再繞過車頭,替白雁開了門。

白雁低頭舉起傷手,借著路燈細細地端詳著,自言自語道:「唉,也不知哪天才能好,柳晶只在這裡住幾天,以後該怎麼辦呢?」

康劍心顫顫的,「我……以後給你打電話……」他不敢去接白雁的話。

「說話算話?」白雁探過頭,半個身子縮進了他的懷抱,像在躲風。

「嗯!」他伸出手,環住她的纖細,她的柔軟。

「每天都打,早晨彙報一次,晚上彙報一次。」白雁得寸進尺,伏在他懷中,咬著他的衣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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