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上哪見樹纏藤 第十四節

「清朝時,流行的是林妹妹那種病歪歪的骨感美,叫美人上馬馬不知。唐朝時,則是以楊貴妃的玉凝華脂的丰韻為美,叫美人上馬馬不支。我欣賞唐朝那種健康的自然美。」

在旁邊坐著的柳晶有點不開心了,她現在瘦得像一把乾柴,這個陸公子意思就是說她不是他喜歡的「那杯茶」嘍,真是好笑,她是在空窗期,可像這種大眾情人似的男人,她還看不上呢!

菜上得很快。

談話暫告一段落,陸滌飛給兩人倒了紅酒,熱情地讓柳晶多吃點。柳晶不抬眼,埋頭大吃。

陸滌飛則親自給白雁剔魚、扒蝦、挑蟹肉,無微不至地散發著親昵的關心。

白雁落落大方地道謝,陸公子是個小人,這是在報復她呢!

柳晶驚愕地咀嚼著蝦仁,雁這丫頭難道真是官太太的命,過了一個叫康劍的村,又來到了一個叫陸滌飛的店,不過,這是個色店,怪不得雁把她拉來。

柳晶是有正義感,但還是覺著如坐針氈。江鮮再美,吃在嘴裡如同嚼蠟。

「當!」廳堂里突然發出一聲盤子落地的碎裂聲,客人們不約而同地都轉目向聲音的發源地看去。

陸滌飛這桌與那邊隔了座屏風,柳晶把身子探出一大半,才看到。她興奮地扭過頭,「雁,我看到一個熟人,就是簡秘書,好像他們小兩口在吵架,我去勸架哦!」她丟下筷子,如蒙大赦,見義勇為去了。

白雁想叫住柳晶,她像一陣風,颳得很快。白雁無奈地聳聳肩。

「你的朋友倒很識趣,總算給我們留下一會獨處的空間。」陸滌飛手搭在椅背上,輕抿著紅酒。

白雁笑,含蓄的、模糊的。

屏風那邊,簡單像喝得不少,抓住嬌小的女友,痛楚地問,毫不在意四面看來的目光,「感情不是木板,怎麼能說斷就斷?」

女友小臉綳著,冷冷一笑,「感情還不如木板呢!木板斷了,還有兩塊在那兒。感情說沒了就沒了。對不起,我不再愛你了。請你有點男人樣,鬆手,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簡單的手抖著,嘴唇戰慄著,「你真的要……這麼絕情?」

「我百分百的確定、肯定,聽到沒有。」小女友有點不耐煩了,「我不願意和你一樣碌碌無為地留在濱江這個小地方,做個點頭哈腰的小秘書,我要到更大的城市去創業,去尋找我燦爛的人生,你,別擋著我的路。」

簡單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他緩緩地鬆開了手指,「好,你走吧!」

女友頭也不回地噔噔地往外走去。

簡單扶著桌子,跌跌撞撞地坐回椅子,拿起酒瓶,等不及倒進杯中,對準嘴巴,咕咕地猛喝了幾口,突地一嗆,他咳了起來,酒噴了一桌,才發現桌邊站著一個人。

「看……看什麼看,沒看過別人失戀嗎?」他瞪著眼,口齒不清地問。

柳晶十指交織,小心地避開地下的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今晚怎麼就這麼倒霉呢,還沒勸到架,人家就分手了。

「這種失戀算什麼,我見過比這大得多的失戀。」她翻了個白眼。

簡單冷笑,「能有多大?我們戀愛二年,同居一年,和夫妻沒什麼區別的。」

「那又怎樣,我……都和他同居十四年,還不是分了。」

「呃?」簡單嚇得一愣,搖搖頭,恢複點神智,認出了柳晶,撇下嘴,眨巴眨巴眼,「你小學就和他同居了?」

「拜託,你有點正常人的思維好不好?十年過家家,四年同居行不?」柳晶今天像是遇著了知音,話如泉涌。也可能是她覺得與簡單同為天涯淪落人,他的心情,她能體會,他的失落,她能琢磨。所謂話逢知己千句少呀,她也不站了,把椅子一拉,大大咧咧地坐下,對著簡單推心置腹:「十四年前,我才十歲,就算我發育良好,可以同居,他才十三,沒那個能力吧!」

簡單咂咂嘴,點頭,「這話有道理,男人發育比女生晚,十三歲,就一小屁孩,啥都不懂。」他拿起酒瓶,給柳晶斟滿了一杯,自己也倒滿,眯著眼,「那你感情基礎雄厚,咋也經不起外力衝撞呢?」

「敵軍太強大了唄,而且內部又出現了叛徒。」柳晶想起當日之事,牙痒痒地說道。

「喔。」簡單手托著下巴,眼神一黯,「原來這世上受傷的人還不止我一個。」

「你這不叫傷,我那才叫傷。心口像被戳出了個洞,沽沽地往外流著血。」

簡單輕輕抽了口冷氣,盯著柳晶的胸部看了好一會,「有那麼嚴重?」

「我還曾想到過死。可是後來想想不值得,我要活得好好的,看著他們白頭偕老,生個小孩沒屁眼。」

「沒屁眼可以做手術的。」簡單眨了眨眼,「我倒不是特別恨我朋友,只是心裏面特冷特冷,這幾百個日日夜夜,怎麼說涼就涼了。」

「要是有餘溫,那還叫分手?」

簡單坐直了一些身子,突然很認真嚴肅地問:「柳護士,你相信命嗎?」

「呃?」柳晶不太明白。

簡單神秘地壓低了嗓音:「你看啦,康助結婚時,我和你做伴郎、伴娘。」

「對呀!」

「可是現在,康助離婚了,你和男友分手,我也和女友分手,怎麼會這樣巧呢?這證明伴郎與伴娘的命運是與新郎、新娘的命運緊密聯繫的。他們幸福了,我們也就會幸福。對不對?」

柳晶睜大眼,「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道理。」

「這就是個命運鏈。不能隨便答應幫人家做伴郎呀!」簡單好不後悔。

「那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呢?」

簡單用手指敲了幾下桌子,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如果康助和白護士復婚,我女友、你男友說不定就能重回到我們身邊。」

柳晶搖搖手,「他都給別人看光、摸光,重回到我身邊,我不要。」

「我女友是為事業而分手的,只要她肯回頭,我就會等她。」

「志不合而路不同。」柳晶突然有點火了,騰地站起身。

簡單抓住了她的衣角,先把眼帘低下來,無聲地嘆了口氣,「再坐一會吧!我們不談這個,我們喝酒。」今晚,他的心中空落落的,沒有流血,卻是天寒地凍,他渴望有一個人能陪著他熬過這個充滿心酸、冰冷的夜晚。

「你喝不過我的。」柳晶的酒量號稱女人中的戰鬥機,一斤不醉。

「切!」簡單咧了下嘴,「我長這麼大,還沒醉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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