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飛騎斬殺

白袍人冷冷道:

「少年人你這指力只學到五成火候,還不到殺人於無形之間的地步……」

謝朝星吶吶了好陣子,卻是一句話也出不了口。

武嘯秋壓低嗓子道:

「敢問尊駕大名?」

白袍人道:

「老夫複姓司馬,草字道元,想來閣下必不陌生。」

武嘯秋臉色一變,道:「幸會。」說著,拱手朝白袍人「司馬道元」揖了一揖。

「司馬道元」拱手還禮,道:「不必客氣。」

拱手間掌心有意無意向外一翻,兩人身軀同時晃了晃,「蹬」一聲,武嘯秋仰身退開半步。

再看「司馬道元」雙足亦自陷入地下達二寸之深,武嘯秋腦際思潮電轉,猛然脫口呼道:

「原來——原來是你?……」

「司馬道元」哈哈一笑,道:

「秋寒依依風過河,英雄斷劍翠湖波。」

武嘯秋一聞此言,身子陡地顫一大顫,他就指指著「司馬道元」沉聲一字一語地道:

「山不轉路轉,你我將來總有再度碰頭的日子!」

一揮手,帶同謝朝星轉身推門而去。

趙子原只瞧得心驚不已,暗道:

「不可一世的武嘯秋,居然會被兩句不知所云的詩詞驚走,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心中狂跳,不知不覺腳底碰著木箱,弄出了一點聲響,那「司馬道元」霍地回過身子,道:「木箱後面的朋友請出來吧?」

趙子原情知對方已聽到了自己一時大意所發出的聲響,只好站將起來,走出藏身之處。

「司馬道元」略感意外,道:「小哥兒,是你?」趙子原苦笑道:「這是咱們第三次見面了,上一次記得是在十字槍麥斫的府上,當時閣下一現,便驚走了眾人皆懼的甄定遠,與今日這個局面完全沒有兩樣,瞧來閣下的能耐著實不小。」

「司馬道元」岔開話題道:「小哥兒可否請先解釋,為何要躲在裡面?」

趙子原道:「長話短說,小可是不期來至此地,適值姓武的殺人後去而復返,我明白自己絕非他的對手,所以便躲將起來。」

「司馬道元」望了僵卧的曹士沅一眼,道:「死者乃是從前太昭堡主趙飛星的下屬,名叫曹士沅,你可知道他為什麼被殺?」

趙子原道:「閣下也識得此人么?曹前輩可能為了一本黃綾小冊而招致殺身之禍……」

「司馬道元」思索一會,伸手人懷徐徐掏出一本黃竣皮的線裝小冊,在趙子原面前揚了揚,道:「黃絞小冊?……不要就是這本冊子吧?……」

趙子原一愕,脫口道:「它……它怎會在你的身上?」

「司馬道元」不答,只是喃喃自語道:「冊子我翻過不知有多少遍了,裡面什麼也沒有,怪哉,姓武的要它作何用處?」

趙子原暗想:「黃絞小冊既非在曹前輩身上,然則他一命死得豈不冤枉極了!」

一念及此,不禁暗暗為曹士元感到難過。

「司馬道元」道:「小哥兒若無他事,老夫要走了。」

趙子原黯然點一點頭,眼望「司馬道元」一步步走到門前,走出屋去,此際他腦中竟有一種昏昏沉沉的感覺,對適才發生的一連串變故,居然無法思索其中緣由。

移時,他逐漸清醒過來,遂將曹士沅屍體移到屋前,用兵刃挖成一個長坑埋葬下去。

天色向晚,趙子原已足足在茅屋內呆了半天之久,他自忖不可再蹉留下去,遂辨了辨方向,一直向西行去。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星兒已悄悄升上了天邊,對著趙子原眨眼微笑,他舉袖揩去額上汗珠,駐足休息了片刻。

再行舉步時,忽然他耳際傳來一陣急促的足步之聲,放眼望去,只見小徑另端有兩條人影下迅速地朝這邊移動。

他自然而然將腳步放鬆下來,待得前面那兩人走近,趙子原始瞧見他倆身上裝束有異,胸中不由一震,暗忖:「瞧這兩人的衣著裝束,絕非中土人士,難道他們也是來自長城以外?……」

兩人來得更近了,但聞右首一人道:「近幾日來,沿線風聲很緊哩,暖兔,你可知道一些端倪?」

左首行走的「暖兔」道:「聽說可汗已在盤山驛集結重兵,一等張居正死去,便渡過大凌河攻擊遼左,到時中原盡在咱土蠻囊中了廣趙子原聽到「土蠻」兩個字,心中驚疑更甚了,有明中葉以後,土蠻一直是本朝最大的外患,隆慶元年,並曾一度飛渡長城,由薊州轉掠盧龍,京畿為之震撼。萬曆年間,土蠻勢力更為猖獗,邊地笈笈可危,而眼下竟有土蠻可汗的部屬在中土出現,自是難怪趙子原大為所驚了。

那兩人邊行邊談,趙子原所走的小徑因為地勢較低,是以不虞被對方發覺,那右邊一人繼續道:「就等張居正一死,嘿嘿,兵事便可以發動了。」

左邊的「暖兔」道:「老子就是不明白,咱可汗何以對一個糟老頭如此忌憚,非要將他除去不行?張居正雖然貴為明廷首輔,但一旦大明江山落在本族手中,堂堂張首輔還不是成為咱們階下之囚?」

右邊那人冷笑道:「話可不是這麼說法,暖兔你既無法洞悉個中利害,我也懶得和你多談了……」

那暖兔道:「然則可汗預備怎樣除去他這眼中釘?」

右邊那人低聲道:「這是個天大秘密,說了你絕不可張揚出去——」

那暖兔道:「放心,咱們哥們你豈能信賴不過?」

右邊那人壓低聲音在暖兔耳邊說了幾句話,因雙方距離甚遠,那人話聲又十分含糊,趙子原連一字也沒有聽見。

只聽暖兔低聲道:「買雇職業劍手?……嘿嘿,此計大妙!……」

那右邊一人道:「現在只剩下中原武林問題了,這是最不容忽視的一道問題。」

暖兔道:「中原武林么?我們儘管找內線籌商對付之法,還有那狄一飛……」

他欲言又止,那右邊一人道:「也罷,就依此行事便了,天已黑了,咱們得儘快趕路。」

趙子原心念一動,暗忖:「久聞張居正乃是當朝孤忠耿耿的一位宰相,正因為他在朝中能綜核名實,籌飭戰守,四夷才不敢覷窺,而且我朝邊將也惟有張道輔在上始能駕馭,聽這兩個蠻子的口氣,莫非土蠻欲謀不利於張首輔?」

眼望兩人即將去遠,當下只覺一股古怪衝動直冒而上,他一步躍將出來,沖著他倆背影喊道:「兩位回過頭來瞧瞧,是誰來了?」

那兩個韃子聞聲不約而同迴轉身子,見一面前立著一名陌生的少年,不覺怔了一怔。

那暖兔朝趙子原打量兩眼,沉道:「你是呼喚咱們么?」

趙子原道:「難不成此地還有第三者在?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暖兔雙目連轉,道:「既是如此,敢問有何貴幹?」

趙子原道:「區區要向你們打聽一件事——」

右邊一人不耐道:「打聽什麼?」

趙子原一字一字道:「除開你們兩位外,土蠻可汗另外還派了多少人潛進中上來興風作浪?」

霎時之間兩人神色大變,右邊一人冷笑道:「小子你方才就躲在土堆下面是吧?咱們所說的話你聽到了?」

趙子原昂然道:「役錯,是聽到了,你待怎地?」

兩名韃子相互使了個眼色,那暖兔道:「嘿嘿,烘兔你說咱們該怎麼辦?人家可在等著答覆咧。」

那烘兔冷笑一聲,道:「這就是老子的答覆!」他雙目中精光斗射,未待將話說完,左掌猛地向外一弓,有似出洞猛虎,望准趙子原一斫而下。

趙子原早已料到對方有如此一著,烘兔一掌才出,他雙足徽錯,身形立刻移向右側。

詎料烘兔一掌猶未擊實,在半空陡然硬生生移了個方向,如影隨形擊向趙子原小腹要害,只聞「嗚」然一聲銳響,他掌勢之勁居然帶起一陣尖嘯,趙子原身子猶在五步之外,對方掌緣真氣已風涌襲到!

對方武功之高,的確大出趙子原意中所料,他吃驚之餘,急忙蹬步倒退,同時伸手封拿。

他正貫注全力應付烘兔的出擊,倏覺身後嘯聲大作,趙子原看都不看便知是另一名暖兔在自己身後抽冷子來個前後夾襲,那掌力之強,似乎更在烘兔之上——

急切間他左時往橫里一擋,內力陡發。

轟然一震過後,一股強力飈風四下憧散,噔,噔,噔,趙子原被那勁內力一帶,立足不穩踉蹌倒退數步。

暖兔、烘兔分自右圍抄而前,四掌齊出,趙子原心知處身生死一線上,己沒有遲疑的餘地,他一咬牙根,雙掌運足功力推了出去。

這一忽里,陡聞遠方道上傳來一陣「得」「得」蹄聲,烘兔、暖兔瞿然一凜,齊然撤回掌力,暖兔叫道:「有人來了,快走!」

語訖,兩人相繼縱身而起,一前一後落荒逸去,速度驚人,霎時便查然不見蹤影。

趙子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