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馬蘭之毒

武冰歆慢條斯理將手中皮鞭圈成吊人圓結,右手握住鞭尾,指尖微微用勁讓皮結一擺一擺地左右搖動著。

趙子原見她突然出現室中,心裡那一份驚訝自是不在話下,脫口道:

「武姑娘,你……你怎麼來到這裡了?……」

武冰歆冷冷道:

「我來不得么?」

不知如何,趙子原每與武冰歆相處時,總有恍若置身冰天雪地的感覺,對方那冷酷的詞色尤令他難堪不已,只有沉默以對。

武冰歆見他默不作聲,勃然怒道:

「一見到姑娘,你便感到心煩討厭是吧?」

趙子原心中嘀咕道:

「你有此自知之明最好,其實你那頤指氣使,目空一切的態度很難博得他人的好感。」口上淡淡道:「區區豈敢。」

武冰歆姣好的臉龐上因憤怒而泛紅,道:

「甭言不由衷了,姑娘也不在乎你對我有怎麼一個看法,只是你若敢違拗於我,哼,可有苦頭夠你嘗的。」

說出這話,立刻便後悔起來,暗忖:

「我真的不在乎他對我的看法么,男子漢大丈夫怎沒有自尊?他屢番遭到我的侮辱,兔不得懷恨於心,這原是人情理所當然的啊……」

趙子原道:「姑娘不是說過,十日之後再行來此指示我行事機宜么?」

武冰歆道:

「我提前來,為的要警告你一事——」

趙子原詫道:

「警告在下?」

武冰歆沉道:

「近日我無意在江湖上聽到一道風聲,據說水泊綠屋的神秘主兒正作客於太昭堡……」

趙子原心口一震,脫口道:「水泊綠屋?」

武冰歆道:

「水泊是個地名,但武林中卻無人知其所在,如果傳聞有錯誤,水泊綠屋的主兒也在太昭堡里,那麼你的處境便很危險了!」

趙子原勉強捺下心中的激動,故意裝作不懂道:

「在下不省得姑娘語中之意。」武冰歆沉下嗓道:

「孤陋寡聞如你,自然不會懂得,且說你可曾在堡內見到一個四肢不能活動,終日坐在一張輪椅上的紅衣人?」

趙子原頷首道:

「今午我在花圃中,曾遇到這麼一個人。」

有關他在石屋外面窺探紅衣人卸肢的一幕自是不便明言,遂略去不談。

武冰歆道:

「此人便是來自水泊綠屋,碰見他時最好敬而遠之,若不慎招惹於他,必有奇禍臨身,你務須記住了!」

趙子原垂下限簾,默默對自己呼道:

「殘肢紅衣人是從水泊綠屋出來的,目下業已確定了,只不知此人與昔年那一段公案究竟有何牽連?」

武冰歆見對方默然不應,盡道:

「喂,到底你聽明白了沒有:閉著眼盡想些什麼?」

趙子原道:

「在下正在想:緣何姑娘對區區一命變得如此關心,居然一惜路途迢遙趕來示警。」

武冰韻用著奇特的聲調道:

「你想不出原因何在么?」

趙子原尋思一下,恍然若有所悟地「啊」了一聲,道;「是了,姑娘所以對我寄以關切,自然是為了惟恐我慘遭橫死,再也無人能為你完成那件事的緣故,這道理本十分簡單,可笑區區一時竟不能領悟。」

武冰歆氣得全身發抖,道:

「你……你該死!……」

她皓腕一抖,皮鞭飛掃而出,趙子原欲避及及,鞭尾吊人皮結,從他的頭頸套過,恰正將咽喉勒住。趙子原錯愕道:「在下又說錯了什麼?……」

武冰歆怒哼一聲,手上稍一用勁,鞭結直縮,趙子原喉嚨被結頭勒緊,登時覺得胸中窒悶十分,面色逐漸泛白?

但他已經習慣於對方那冷熱無常的性格,情知自己若予抗拒,所受到的折辱將更甚於此,因而始終靜立不動。

鞭結愈收愈緊,趙子原只感連呼氣都異常困難,面上顏色次漸由白而灰,雙眼暴突;武冰歆瞧他形象可怖,雖命在須臾,卻坦然毫無懼色,不知如何芳心一軟,抖手收回皮鞭。趙子原嗆口氣,道:「險些我就得在姑娘的馬鞭下魂歸冥冥……」

武冰歆冷冷道;

「終有一日,姑娘火起來會把你活生生勒死在皮鞭之下。」

趙子原苦笑道:

「咱們談得好好的,姑娘怎地突然發起怒來?」

武冰歆道:「姓趙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號笨人?」

趙子原毫不在意道:

「在下天性魯鈍,姑娘此評許不過份。」

武冰歆哂道:

「瞧來你已是無藥可救,我一時瞎了眼睛竟會找你辦這件事趙子原道:

「姑娘若要收回成命,現下還來得及。」

武冰歆冷哼道:

「敢情你處心積慮要擺脫掉這份差事,哼哼,我偏不叫你趁心如意。」

趙子原苦笑不語;

武冰歆道:「事情進展得如何?」

趙子原道:「在下依照姑娘囑咐,力求與堡主的千金接近……」

武冰歆打斷道:「如果甄家女兒對你有好感,那麼你便可藉口混進她的卧室,暗地裡察看有無一把斷了半截的劍子?」

趙子原匆忙中沒有聽清她後面那一句話,便道:

「這個倒是好辦,甄姑娘的閨房,今日凌晨在下就曾進去過一次。」

武冰歆心底猛然湧起一股妒意,她忍不住尖刻地道:

「呵,原來你還是調情能手,來此不過數日,便成了甄家女兒的人幕之賓!失敬失敬。」

說出這話,她立刻發覺自己內心委實紊亂到無以復加,一方面要求趙子原設法去親近甄陵青,以便完成那樁差事,而另一方面她卻暗暗希望對方能拒絕此一要求,甚或無法將這事辦成,似此矛盾的心緒,她自家也解釋不出其所以然。

趙子原沉聲道:

「人幕之賓?這是哪裡話來?」

武冰歆亦覺失言,心道自己適才怒妒交集,大夫平日之矜莊自恃,趕緊岔開話題道:「然則你可曾在房內瞧到支斷劍?」

趙子原心念一動,道:

「是有這麼一支齊腰斷去半截的劍子啊,姑娘怎麼知曉?」

武冰歆神色陡然變得沉凝異常,道:

「你自信沒有看錯么?」趙子原道:

「那把斷劍就掛在卧房壁上,因為地位十分惹眼,我下意識里多打量了兩眼,見到劍柄上鐫著一輪圓日,下面是一個篆體『趙』字。」

武冰歆低道:「金日劍?!你所見到的便是金日劍。」

趙子原道:

「好好一口寶劍,竟為人扳斷半截,真是暴診神器了。」

武冰歆恍若未聞,喃喃自語道:

「看來姓甄的果然有與爹爹逐鹿爭雄的野心,三把斷劍若被他搜羅齊全,事情可就不妙了。」

當下道:「近數日內,你得想辦法再潛進卧房,將那把斷劍偷竊出來——」

趙子原呆了一呆,道:

「這個……這個……」

正自吶吶,陡聞「吱」一響,房門被推了開來,一條纖小的人影一閃而入,定睛望去,卻是那堡主千金甄陵青!

兩人乍見甄陵青突然踵臨上房,錯愕之情真是莫可言狀,趙子原打著牙巴骨,良久才進一句:

「甄姑娘?!你——」

甄陵青面罩寒霜,不由分說劈面便給了趙子原一個巴掌,夜靜人寂中發出「叭」一聲脆響。

她用力頗重,趙子原頰上瞬即泛現五道深紅的指印,條條血絲自唇角滲出,他摸了摸有如被熱鐵烙過一般火辣辣的兩頰,情知對方已完全聽去自己與武冰歆所說的話,訕訕道:「甄姑娘,且請聽我一語——」

甄陵青咬緊銀牙道:

「和你這寡情薄義的小賊還有什麼好說的?我早就懷疑你來此另有目的,哼,果然不錯!。」一揚手,劈劈啪啪又賞了趙子原十數個耳光。突聞一旁的武冰歆冷冷道;「住手!」

甄陵青瞟了她一眼,尖聲道:「姑娘整治這小賊,賤人你便瞧不過眼了是吧?」

武冰歆滿臉俱是不屑之色,道;

「賤人這話豈是你叫得出口的么?甄丫頭你放明白些,姓武的一家人可都不是好惹的!」

甄陵青反唇相譏道:

「姓甄的就好惹么?今日姑娘若不將你們這對狗……狗男女殺了,也在為——在為……」武冰歆打斷道:「試試看吧!」

甄陵青更不打話,玉手徐徐抬起往武冰歆直劈而去,掌到中途倏然硬生生轉了個方向,擊向立於自己右側的趙子原。

口中喝道:「小賊倒下!」

此刻她已將趙子原恨極,一出手便是兇險致命的招式,絲毫不留餘力,趙子原自然識得厲害,慌忙側身後閃。

他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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