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是一段特別的留白 第十六節

她沉默了一下,說道:「正好我沒吃飯,那一起吃晚飯吧!」

「不用,我只耽擱你半個小時。」康劍的聲音禮貌到近似於疏離。

半個小時能幹嗎?只有喝杯咖啡了。白慕梅把見面的地點定在藍山咖啡館。

簡單開車左彎右繞的折騰半天,最後在黑暗中看到一串閃爍的霓虹燈,廉價的彩色珠子似的,在夜色里歡快地跳躍著。

咖啡館裡面不怎麼樣,鑽進鼻子里的不是濃郁醇厚的咖啡香氣,而是空氣清新劑的味道。燈光昏暗,每張桌子上都點著水漂燭,要有特別好的眼力,才能看清其他顧客的臉。

白慕梅先到了,看著康劍,笑靨如花。

「這是我最喜歡的咖啡館,這裡有個歌手,很會唱蔡琴的歌,沙發坐著也舒服。」白慕梅說道,媚眼如絲。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康劍的風度和氣質遠超青年時的康雲林,看著真是賞心悅目。

康劍淺淺地頜首,對四周的一切視若無睹,看向白慕梅的雙瞳如一潭靜水。

白慕梅沒趣地坐下,慵懶地招手向服務生過來。

白慕梅要了杯愛爾蘭咖啡,他只要了杯白開水。康劍認為,對著白慕梅這張臉,不管多麼美味的食物、多麼可口的飲品,都是無法下咽的。

「我從濱江突然過來,是想……」

康劍剛開口,白慕梅歪了下嘴角,打斷他,「你是來告訴我你和白雁離婚的事。其實沒有必要,我早就知道了。」

白慕梅冷漠的口吻讓康劍聽著心一震。

「你和她本來就不是一路人,離了就離了吧!」白慕梅端起咖啡,細細地抿了一口。

康劍再次一驚,這種話不像出自於一個母親之口,而像是一個事不關已的旁觀者刻薄的分析。

「白雁現在哪裡?」康劍挑了挑眉,有些話在嘴角轉悠了下,又咽了回去。

「不在濱江嗎?」白慕梅覺得康劍問得莫名其妙。

「我們並沒有離婚,但是她從家裡搬出去了,我現在找不到她。」

白慕梅聳聳肩,「於是,你以為她躲在我這裡?」

康劍沒有說話。

「自從她上護專之後,我們已經好多年沒住過同一個屋檐下了。她眼裡根本不把我當媽。」白慕梅幽怨地嘆口氣,嬌嗔地托起下巴,雙目微眯。

「前天,她好像回過一次雲縣。」康劍眼一眨不眨,直直地盯著白慕梅。

「不錯,來和我斷絕母女關係的。」

康劍震懾得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就為我沒有告訴她我是你爸爸的故交,她就向我發了一通火。其實,這說與不說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你是我朋友,我有必要向她交待嗎?何況是很久前的事了,我怕說太多,會惹你媽媽不開心。這好人真做不得,算了,只當我沒生過她這個白眼狼。」

「看來我來錯了。不是你沒生過白雁,而是你不配做她的媽。」康劍的聲音還努力保持平靜,但臉色已經變了。

他感到對面這個自以為傾國傾城的女人,如同冷血的惡魔,連心、連血、連骨頭渣子都摻著冰渣兒。

換作正常的母親,在得知他傷害到自己的女兒時,一同會張開雙翼,把女兒護在翼下,對他不是嚴詞斥責,就是怒目而視。

白雁是她的親身骨肉,她對白雁現在的痛苦不僅不聞不問,還懷著看戲的冷然心態,竟然對他用上了曖昧的口吻。

康劍的心此時不是氣憤,而是劇烈的心疼,這些年,和這樣的一個媽相處,白雁是怎麼過來的?

他認為白慕梅沒有廉恥,虎毒都不食子,她對於白雁至少是像個媽媽一般地付之關愛,可是她一點點都沒有。

先前,當著他的面,她對白雁的噓寒問暖都是裝的。

白雁一定是疼到不能承受時,才向白慕梅提出斷絕的決定?

那時,他在哪?

「在你的眼中,白雁算什麼?」他瞪著白慕梅,心裏面後悔得真想一掌劈死自己。

白慕梅斜睨了康劍一眼,「沒想到,你還有同情心呢!我把她生下來,給她吃,給她穿,給她上學。要不是因為她是我女兒,她能嫁給你?好了,她現在翅膀一硬,翻臉不認人,我都沒說什麼。做媽做到這種程度,還要我怎樣?我又沒涎著臉,跑到你家,讓你們養,真是豈有此理。」

康劍咬了下唇,覺得再坐下去,簡直是浪費時間。他現在要趕快回濱江,找到白雁,他要緊緊地抱一抱她。和情慾無關,只想溫暖她,讓她感覺他的存在。

「我很開心地從你口中聽到白雁做出這樣的決定,我相信,斬斷了血緣的牽拌,她會過得比以前更開心。打擾了!」康劍拿起賬單,走向吧台。

他沒有說再見。他相信他和白雁應該和白慕梅後會無期了。

她千嬌百媚,她傾國傾城,她艷冠全芳,她讓男人瘋狂顛倒,都是她一個人的快樂與自豪,和他們無關。

康雲林遠居省城,年紀大了,沒膽量也沒精力再上演為美人棄江山的壯舉。

白慕梅,這顆如同一根毒刺的女人,在康劍心中扎了二十四年,今天,他終於把她撥掉了。

以後,白雁是他一個人的白雁了,和這個女人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康劍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快和晴朗,結賬時,對著收銀小姐露出了凍結多日的笑意。

白慕梅哪裡被受過男人這樣的奚落,氣得麗容繃緊,一甩手,不小心碰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體順著桌沿滴滴答答落到毯上,迅即模糊成一堆泥污。

她翻翻白眼,把臉扭向一邊,不看康劍離開的背影。不過,在心裡卻不自覺地感嘆:這男人比他老子有擔當。

夜,漆黑一團。

簡單開了一天的車,疲累地伏在方向盤上睡著了。康劍沒有叫醒他,輕輕地擰開車門,坐了進去。

白雁還在濱江,離他並不遠,這就好。他不急著趕時間了,讓簡單好好地睡一會。確保自己的安全,不讓牽掛你的人操心,也是對珍愛的人一種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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