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來真的不是你 第四節

康劍連耳朵邊都羞恥得通紅,他緩了點力度,手仍然沒有鬆開。

「白雁,」他深呼吸,閉了閉眼,長這麼大,第一次知道厚著臉皮,也是需要勇氣和膽量的。對於他這麼個驕傲而又被寵大的人,就更需要了。他不去想那些,只要能留住白雁,哪怕讓他脫光了衣服,後面背一捆荊條,他也願意。「我確實是做了許多混賬事,我不為自己辯解。我現在所說的,不是為了什麼市長選舉,而是出自內心的。建立一個家不容易,我們別毀了。給我機會,我們忘掉過去,從頭來起,好嗎?」

「忘得掉嗎?」白雁盯著他擱在腰間的雙手,不想拿兩家父母的事說事,溫婉地嘆道,「如果能輕易忘掉過去,我們就不會在一起了。」

康劍嘴唇雪白,心驚肉跳,額頭上直冒的冷汗。白雁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嗎?

就在他閃神間,白雁扳開了他的手指,脫離了他的懷抱,走到對面的石凳上坐下,看著康劍一臉慌亂崩潰無措的神情,簡直和平時的氣宇軒昂差之十萬八千里,心裏面不禁有一點小小的解恨,但也有一點心軟,但她一想到柳晶嚎哭的樣子,心又硬了。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站著,一個坐著,沒有人再講話。

太陽落山,暮色四臨,亭子外面,夏蟲不安份地啁啁啾啾。

康劍站得兩條腿都沒了知覺,他艱難地開口道:「白雁,咱們別吵了,回家吧!」他想向她發誓、承諾,但這時候說出來,不僅蒼白,而且很諷刺。

他心裏面無助,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打消白雁離婚的念頭。

離婚,不是世界末日,生活還會繼續。可是,沒有白雁,繼續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

他不敢去想像那樣的日子,只能催眠自己,女人在氣頭上說的話不要太當真,明天醒來,說不定連她自個兒也忘了。

白雁搖頭:「我還想再坐一會,你先回去。」說話間,餓了兩頓的肚子突然發起抗議。

白雁胃不好,一餓,就容易反胃。反胃就會幹嘔。她捂著胸口,強烈抑制一陣陣往上泛涌的噁心。

「你看,都餓成這樣了,還任性,快回去。」康劍抓住機會,上前拉她。「如果你仍然氣我,那吃飽了,繼續罵,好不好?」

白雁想想,有幾分道理,這樣坐在外面,起不了作用。餓病了,也就沒力氣保護自已了。

「知道了,我自己走。」她沒好氣地甩開康劍的手。

康劍嘆了口氣,不敢奢望太多,走一步觀一步。

打開門,吳嫂與李心霞一同迎上來,一看又是兩人,李心霞脫口嚷道:「你們怎麼又一起了?」

白雁沒力氣理她,看也沒看她,直直就往樓梯上走,康劍拉住她,「乖,先吃飯。」

李心霞與吳嫂眼瞪得大大的,以為自己耳朵產生了幻覺。

白雁胃實在不舒服,愣了下,就轉過身來,往廚房走去。康劍把她按坐到餐廳的椅中,回身叫道:「吳嫂,麻煩你幫我們做兩碗陽春麵。」

吳嫂眨眨眼,好半晌才意識到康劍說了什麼,臉一拉,「我可不會做什麼陽春麵。」

李心霞也火了,「劍劍,吳嫂是來陪護我,可不是侍候別人的。」

白雁扶著桌子站起來,為什麼說自力更生,才能豐衣足食,就是這個道理,靠人是不能長久的。

康劍俊臉綳著,「我來做。」他把白雁又按回了椅中。

白雁有點訝然,但一抬頭,看到李心霞與吳嫂氣到臉都扭曲到變形,又心安理得地坐好了。以前,她為康領導做了多少回飯,他為她煮一次,也應該。

「不行,我真看不下去了。」李心霞轉著輪椅,滑進餐廳,指著白雁,氣得身子直發抖,「你怎麼坐得安穩的,你住我們的,吃我們的,用我們的,還讓他一個堂堂的市長助理為你下廚做飯,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你……給我滾遠點。」

正在廚房裡切蔥的康劍,聽了一急,「媽媽,你少說兩句行不行,你讓我清靜一會……」手中的刀跟著音量一起用力,沒提防偏離了方向,切著了手指,立時,案板上,泅紅了一小片。

「劍劍,你為了她對媽媽凶?」李心霞呆愕住了。

白雁本來不想出聲,可是今天心裏面的火苗就是特別的活躍,她慢悠悠地抬起頭,「李女士,你不知道你兒子一向出手大方嗎?相交兩年的女友,分手費是一輛跑車,一套公寓。我,嫁了他,現在要離婚。離婚女人,聽著多難聽,一輩子的名譽拐失費,怎麼得也比得超過那個數,就是把這套房子抵給我,也是不夠的。所以,我很鄭重地告訴你,你們現在是住的我的,吃的我的,用的我的,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們。」

「你……信口雌黃……」李心霞血往上涌,搖著輪椅,就往白雁這邊衝來。

「雌白也這樣。李女士,你有力氣打我幾巴掌都沒問題,但是我會立刻到醫院去驗傷,你等著法院的傳單好了。」白雁氣定神閑。

「心霞,你……忍著……別上了她的當……」吳嫂跑過來,抱住李心霞,扭頭對廚房裡的康劍叫道,「劍劍,你……怎麼不開口?啊!劍劍……」

外面的人隨著她的叫聲扭過頭,看到了案板上的蔥都被血染紅了。

康劍右手緊緊攥著左手,滿手的血順著指縫淌下來,「沒什麼,我笨手笨腳,碰了一塊皮。」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白雁心口一痛,好像那血是從自已身上流出來的。她站起來,從雜物櫃里拿出藥箱。包紮傷口的時候,她看到康劍食指和中指上兩道深深的傷口,連指甲都劈去一半。

這一個小意外,如同一場急雨,淺滅了屋中的硝煙。

結果,還是白雁親自下廚,先收拾了廚房,然後做了兩碗陽春麵。她切了黃瓜絲、胡蘿蔔絲、炒了肉絲,鋪在湯上,而在面下,各卧了一個七分熟的荷包蛋。

她看著康劍艱難地挑著面,再看看李心霞和吳嫂拉得有三尺長的臉,突然覺得康領導有這樣兩個媽,也挺心累的。

康劍洗澡時,她找了只油紙袋,幫康劍包著手。洗好澡出來,康劍沒有多停留,就去了書房。

書房門半掩,白雁看到康劍開了電腦,地上鋪著的席子上,小涼被疊得方方正正。

白雁驚惶地收回眼神。

一直不明白康領導為了什麼娶了自己,她說是個受騙者,可是對面這個騙子在這場婚姻里,好像也不是什麼贏家。現在,女友有了新歡,她這個掛名的老婆要和他分道揚鑣,他不也就成了孤家寡人。

她亂擔心什麼呢,有這樣的家世,有這樣的地位,也有不錯的外表,有兩位熱心的媽媽,還怕沒人肯嫁么?

白雁臨睡前,又找了另外一隻大包,把沒收進行李箱的零碎東西裝了進去,包括陸滌飛送的兩隻泰迪熊。

早晨醒來,白雁折被子時,在床上撿到兩根短短的頭髮。從醫的人,都有點小小潔癖,她的床一向收拾得非常潔凈,就是有落髮,那也應該是長發,這短髮誰的?

康領導?

白雁狐疑地下樓,屋子裡空蕩蕩的,從窗戶往樓下看,李心霞與吳嫂和一幫老太太們在不遠處遛狗,老太太們激動地不知向李心霞在比劃著什麼。康領導放在客廳里的公文包不在了,估計很早就出了門。

白雁簡單吃了點東西,匆匆去上班了。在班車上,手機震了一下,康領導的簡訊:老婆,記得要吃早飯。我今天去外面視察工地,回來可能有點晚,不要等我,自己先睡。PS:我去診所換過葯了,醫生誇幫我包紮傷口的人很專業,我說是我老婆。

白雁腦子有點暈,把簡訊看了兩遍,又把號碼看了兩篇,確定真是康領導發的。她合上手機,扭頭看車外,漠然地聳了聳肩。

白雁先去了婦產科,柳晶不在,她猶豫了下,還是沒問。柳晶是個要強的女孩,出了這種事,換作誰,都不願別人知道得太多。

她悄悄給柳晶打電話,手機停機了。

一上午,進了兩趟手術室,其實不算太忙碌。當白雁往餐廳走去時,感到整個人像虛脫了般。買好飯,端著餐盤找位置時,一抬頭,看到柳晶坐在角落裡,臉蒼白如雪,眼睛紅得像個桃。

白雁欣喜地往那邊走去,柳晶眼角一瞟到她,突地扔下湯匙,起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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