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十二度的水溫 第七節

因為胎兒突然停止呼吸,林楓不得不接受引產手術,取出死胎。林楓一直在哭,哆嗦個不停。柳晶把白雁叫下來,兩個人一同陪著她。手術中,林楓撕裂的慘叫讓兩人不寒而慄。

手術結束,林楓也不哭了,像個破布娃娃,眼睛空洞地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擔架推出產房,她的富二代老公像嚇傻了,一臉青白,都不知道上前來安慰一下。

婆婆是見過世面的人,握著林楓的手,向做手術的醫生道謝。

「很可惜,是個小男生,什麼都看得出來了。」醫生知道這些做生意的人對延續香火很急切,不禁同情地搖了搖頭。

婆婆一聽,臉色當時就大變,但仍撐起一臉笑,「林楓,別往心裡去,你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再懷孕。」

一滴淚從林楓的眼角滑了下來。

擔架推到病房門口,柳晶回過頭,對富二代說道:「你……過來,把林楓抱進去。」

富二代回過神,跑過來,林楓突然伸手激烈地推開他。

「林楓,別孩子氣。媽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我們誰心裡好過?」婆婆很權威地掃了林楓一眼。

林楓抿著唇,不動了。

富二代抱著林楓,小心翼翼地放到病床上,然後巴巴地立在一邊。

「林楓,你先好好睡一覺,我和白雁過一會再來看你。」柳晶趴在林楓的耳邊,心疼地替她拉好被子。

林楓的身子像冰一樣寒冷,沒有吱聲,閉上了眼,但淚仍流個不息。

柳晶與白雁出了病房,上樓梯時,柳晶壓低了聲音,「雁,你看到沒有?」

白雁一直都沒說話,點了點頭。她看到了,林楓皎白的臉上清晰地印著五根指印,額頭淤青一大片。

「胎兒不是突然死亡,而是因為外力撞擊,停止呼吸的。唉,雁,林楓看上去幸福得冒泡,怎麼事實是那樣?」柳晶很是感慨,「上次有人說看見林楓老公摟著個女人上夜店,我還不信。林楓那可是大美人,男人還不珍惜,我們這些平常之輩不就絕望了嗎?」

「人和人是不同的,你家李老師素質高。」

「其實說穿了還不就是那富二代有幾個錢,才有不要臉的女人撲上去,哪裡是有真感情。嘿嘿,雁,嫁個平凡老公,可就省操這份心了。我老公今天回來吃飯,我要早點回去做一桌好吃的,鎖住他的胃,就鎖住他的人。你可要看好你的康領導,他可比富二代值錢多了。」

白雁笑笑。

婚姻是錦下的棉,還是棉上的錦,只有本人知曉,外人看到的能有幾份真實?林楓也許早就察覺了富二代的不忠,隱忍著,佯裝著幸福,其實心裏面苦如黃連一般。

懷著孩子,又習慣了錦衣玉食,家人、朋友說不定還跟著沾了光,能有幾個人有勇氣去戳破豪門童話?

白雁自諷地彎起嘴角,自己與林楓一比,又好到哪裡去。至少林楓在最初,富二代是真心愛過她的,不過愛很短而已。

康領導對自己有過什麼,她真的不想去細細比較。但她得出一個結論:麻雀變成鳳凰,這只是一個很縹緲的傳說。

白雁與柳晶分了手,回到手術室。「白雁,剛剛康領導打電話找你呢,我說你去了產房,你給他回個電話吧!」接電話的護士從休息室跑出來。

「他有說什麼嗎?」白雁不禁生出一絲好奇。

「他當時好像嚇得不輕,半天才想起來問是誰在做產房做手術,我聽著直樂。」

白雁也樂,這懷孕的戲碼演過一次又一次,每次效果都不錯。如果她哪天真的懷孕了,康領導臉上的表情一定很豐富。

「你不回電話?」接電話的護士見白雁抿著嘴笑得歡,用胳膊肘兒推了推她。

「我先去吃飯。」她和康領導要談的事,電話里說不清,必須等他回來,坐下來,面對面地談。

「冷……冷醫生……你有什麼事?」接電話的護士聲音突然像被壓路機壓過了,抽著筋的吐詞。

白雁回過頭,臉一紅。

兩個人是早晨六點分開的,她上班,他回去睡覺,這才睡了幾個鐘頭呀!

沒想到,冷鋒這冰冰的男人,居然是姑蘇人氏,這張吼起來讓護士們膽戰心驚的嘴巴,會說柔膩膩的吳儂軟語,白雁想著,就要偷笑。

冷鋒是上海二軍大畢業的,只在部隊醫院待了三年,就到了地方上,具體的他沒說。在上海工作了四年,被濱江人民醫院聘請過來做專家。

他和明天都是讀的軍校,因為這個,白雁看著冷鋒,多了幾份親切。

「我找白護士。」冷鋒沒有穿白大褂,但身上的那股陰冷仍在。見和自己無關,接電話的護士忙跑遠了。

「找我有事?」白雁問。

「你是不是該請我吃飯?」冷鋒挑了挑眉梢。

「呃?」

「我昨天幫你買晚飯,幫你調班、請假,做了那麼多,你至少也要感謝一下。」冷鋒微閉下眼,神情很嚴肅。

白雁失笑,哪有人要別人請客要得這麼理直氣壯。

「一個人吃飯太沒勁,人多了才有胃口。」冷鋒也笑了。

「我以為你要睡到晚上呢!」白雁進去拿了錢包,與他並肩下樓。

「吃飯和睡覺都是大事,我從不糟蹋自已的身體,因為我的身體不只屬於我一個人,他也是我在意的人財產之一,在沒有她同意之前,我不能提前透支。」

白雁低著頭,唇緊緊咬著,不敢接話。

以前,她很不開心的時候,不會大吵大鬧,也不會哭,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不吃東西,也不喝水,明天知道了,跑過來,也會說這樣的話。

這話聽著很霸道,可又讓人感到溫暖。

「怎麼,我說錯了?」冷鋒側過臉看她。

「沒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們確實要珍惜。」白雁小心地掩飾住自己的失神,抬起頭,淡淡一笑。

冷鋒到是說到做到,要白雁請客,他就像個貴賓,找了個靠窗的座,等著白雁跑前跑後的,為他買這買那。不過,他也不挑食,白雁買什麼,他都說不錯。

白雁還給他買了瓶啤酒,他下午不上班,喝點酒沒有關係的。

「現在,我是不是不欠你了?」白雁開玩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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