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十二度的水溫 第三節

過日子,不能時刻持矛握盾,隨時準備血洗沙場。

別人可以把她當靶子,可靶子也有選擇弓箭的權利。

白雁閉了閉眼,拿起手機,調出康劍的號,直接撥了過去。

「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移動小姐甜糯糯的嗓音一次又一次在夜色里迴響。

白雁不信邪,一再地重撥。手機撥到沒電,結果還是沒改變。

這種感覺很令人光火,令人鬱悶,就像你用盡了全身力氣,積蓄了勇氣和膽量,終於揮起了拳,卻撲了個空。

白雁真是恨得咬牙切齒,如果康領導現在她面前,她說不定會把他撕碎了,再生咽下去。

輾轉返側一夜,第二天早晨下樓,白雁也沒像往常那樣露出一臉的歡笑。既然以後註定要成路人,那就從現在開始武裝冷漠。

李心霞和吳嫂已經坐在餐廳里吃早飯了,有說有笑,沒人朝白雁看過來一眼。

小區里也有幾戶人家養狗,李心霞在白雁和康劍上班之後,讓吳嫂把輪椅抱下去,她會帶著麗麗在小區里遛一圈。麗麗長相討喜,李心霞又是殘疾人,走到哪兒很招人眼,就有一些熱心的大媽、阿姨的湊上來聊天,聽說李心霞是康劍的媽媽,大媽們忙激動地表示熟悉。

「知道的,很般配的小夫妻。小媳婦見人一臉笑,笑起來兩個甜甜的小酒窩,講話很有禮貌,看到你手裡東西拿得多點,她總會主動搭一把。兩口子感情也好,走路都手牽手,那天,我站在樓上看到你兒子抱著你媳婦上車的。嘿嘿,這位阿姨,你真是命好呀,有這麼個又漂亮又懂事的媳婦,不像我家媳婦,看我都是斜著眼,過來吃飯像是賞光似的,油瓶倒了都不會扶。」

李心霞一聽,心裡不快了,後面就沒答話。

大媽們可不懂她的心思,依然你一言我一語搶著說白雁與康劍入住以來她們所見到的趣事。

有過兩次,李心霞就不愛下去了。可麗麗不依,它已經喜歡上小區里的其他同類,再說它還要方便,天氣熱,拉在狗屋裡,吳嫂會及時處理,但總有那麼一股味。

李心霞無奈,每天又得早早起來,下去陪麗麗公主散心。

白雁喝了一杯白開水,從冰箱里拿了根黃瓜放進包里,眼角的餘波掠過李心霞,神情有些憔悴,但眉宇間並無擔憂之色。看來,康領導已經上報過行蹤,不然依李心霞對康領導的溺愛,一夜不歸,會嚷得滿世界都知道。

康領導沒被外星人擄去就好,她拭去嘴角的水珠,開門上班。從今晚開始,要連著值兩天夜班,她手中又多拎了一個包包。

上了公車,手機就響了。是白慕梅的,語帶幽怨,「你昨晚進去那麼久,把我一個人撩在外面。這一嫁人,連媽也不待見了?」

白雁不答話。她不待見,自有人待見。不要猜,白慕梅昨晚過得一定很燦爛,不然這幽怨中怎麼透著股風情。

白慕梅也不在意,「不待見就不待見,你終歸還是我的女兒,站在媽媽的角度,提醒你一下:女人呢,不要太作踐自已,你通情達理,你包容大度,你不計前隙,都沒用的,人貴在自知之明,得不到的就彆強求,青春短暫,趁著還抓得住時,早撤早好。」

白雁輕笑,「我是媽媽的女兒,青春怎麼會短暫呢?媽媽現在還不是一樣迷倒眾生。」

「你能有我的一根小拇指,就夠你受用一輩子了。可惜你沒有。我該講的都講了,做不做隨你。」

白慕梅剛掛上電話,手機接著又響了,這次是康雲林的。

自從昨晚見到康雲林與白慕梅在桌下曖昧的那一幕,白雁知道他對自已好的源頭,所有的好感全沒了。

「嗯,」「爸爸」這個稱呼現在如同是個諷刺,再也喚不出口了,「吃過早飯了嗎?」她淡淡地問了。

「早吃過了,現在回省城的高速上。」康雲林手機里時不時傳出呼呼的風聲,汽車開得很快,「白雁,心霞她在家中年紀最小,被康劍的外公外婆、舅舅們寵壞了,其實她人不壞,她講什麼,你別住心裡去。」

「我不會的。」白雁瞅著車窗外的街景、行人,笑了笑。

「她再住個幾天,我就讓小黃過來接她回家。這兩天,康劍不在家,你就多擔待點。」

「康劍去哪了?」

「他沒告訴你?」康雲林很驚訝,「濱江舊城改造,砍倒了幾根大樹,出了條人命,那事暫時壓了下去,沒想到有心人在網上發了貼子,現在反響很大,還有人說有一棵大樹是瀕臨絕種的什麼樹種,現在中央台的《焦點訪談》的記者可能要過來,康劍去北京找人打招呼了,爭取把這事溫和化。康劍是今早的飛機。」

白雁「哦」了一聲,兩肩就耷拉下來了,心裏面堵得實實的。

「放心,他幾個舅舅在北京熟人多,這事應該能壓下來的。」

她對康領導的工作能力沒什麼不放心的,就是覺得他走得真是時候。

這也算是天意,可能讓她把事情再細細考慮一下,再作決定,世上可是沒後悔葯賣的。

白雁自嘲地傾傾嘴角,這次,老天爺真是自作多情了,沒必要的。

一上午,手術就非常密集,有次居然是兩台手術同時進行。白雁本來想抽空跑出去吃個早飯,這下一直餓到中午,感覺前心能貼到後肺了。

在餐廳,買了份什錦炒飯,端著餐盤,正找座,一抬頭,看到冷鋒從外面走了進來。

白雁忙轉回目光,瞅到柳晶坐在角落裡,喜滋滋地湊了過去。

「你樂什麼?」柳晶一臉無精打采,對著白雁翻了個白眼。

「天氣不錯,前途光明,我能不樂嗎?」白雁喝了口湯,猛咽下一口炒飯,感覺又活過來了。

柳晶用湯匙攪拌著眼前清澈見底的西紅柿蛋湯,突然一臉認真地問:「雁,你說同居和結婚有沒有區別?」

白雁一愣,嘴巴咀嚼著飯粒,眨了眨眼,咽下,「有區別的吧!責任感和使命感都不同。雖然都是躺在一張床上的一對男女,可結婚有法律的保護,有一紙文書束縛,離婚了,可以分一半家產。而同居,一拍兩散,各走各路,不帶走對方一片雲彩。」

柳晶沒好氣地敲了個白雁的飯盤,「你就沒個正經樣。雁……」一向快人快語的柳晶怯怯地向四下張望了下,吞吞吐吐地說,「我想……結婚了。」

「那就結唄!你們都訂婚十幾年了,早該結了。」

「可是我家李老師他沒求婚。」

白雁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小姐,難道你還想他嘴裡叨著玫瑰,手裡捧著鑽戒,單膝跪在你面前,深情款款:親愛的,嫁給我,好嗎?」

柳晶沒有笑,落寞地點了點頭,「我老公剛工作的時候,到是提過要結婚,可是結婚是件大事,我們又沒積蓄,又沒房子,父母也不能支持我們多少,我就說緩個幾年,等我們省下點錢,再好好地辦婚事。」

「那你們現在有錢了?」

「有一點,不多,但是……」

「你有危機感了?」白雁憑自己對柳晶的了解,一語斷定。

果真,柳晶嚇得一激零,猛烈地搖著頭,「別胡說,全天下的男人都出軌了,我家老公一定是堅守到最後的那一個。」

「自相矛盾。」白雁很不捧場地咧了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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