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捧暴雨梨花針 第十四節

白雁噘著個嘴,筋疲力盡地癱坐著椅中,「我沒說過我要學,是你硬拉我來的。」

「這樣子還是我錯了?」康劍好氣又好笑。

「本來就是。」白雁倦倦地擺擺手,「我寧可溺水而亡,絕不再沾水半滴。」

「真是好大的出息。」康劍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

「可是你喜歡呀!」白雁笑眯眯地迎視著他。

康劍凝視她的目光晃蕩了幾下,定住了。

「滌飛,下來陪我游泳。」小西在池子里叫道。

「我累了,不想動。康劍,你下去陪她游個幾圈吧!」陸滌飛說。

「好!」康劍給白雁拿了瓶水,又跳進了池裡。

陸滌飛挪了個椅子,離白雁近了點。「小丫頭,我好像低估了你對他的影響力。」眼風掃向池中的康劍。

白雁小口小口地喝水,滿臉帶笑,「哪裡,哪裡!我還沒恭喜陸書記重獲自由之身呢!」

「這件事不值得恭喜的。」陸滌飛看著白雁,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

白雁拿下水瓶,心裏面發毛,「陸書記,你對我有何感想?」

陸滌飛正要回答,康劍遊了個來回,水裡一躍上了岸。他笑,挺像那麼回事,看得緊呢!

晚上,四人沒去餐廳吃飯,工作人員在別墅的露台上擺了幾張靠背椅和一張餐桌,吃燒烤,喝啤酒。

天氣真好,星空燦爛,江風習習,特別涼爽愜意。

燒烤的內容居然還有烤紅薯,烤玉米,這可把小西給樂壞了,吃了一個又一個,白雁一點兒都也沒碰,小西問她為什麼不吃,她窩在椅子中,神遊太空似的,說太累了。

啤酒一杯杯倒上,康劍與陸滌飛對飲,小西酒量也不錯。康劍給白雁烤了一盤肉,蘸了醬,她接過,意思似的吃了一支,就扭過頭去。

康劍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暗夜。

隨意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康劍低頭一看,匆匆下去了。這一去,就足足有了半個多小時。陸滌飛對著白雁玩味地一笑,與小西天南海北地聊、打情罵俏。

白雁頭擱在椅背上,像在想心思,又像是睡著了。

「小西,你拿張網下去撈撈,看看康劍是不是掉江里去了?」一刻鐘後,陸滌飛說道。

小西笑笑,掃了白雁一眼,「噠噠」地拖著鞋下樓去了。

「來杯啤酒吧!」陸滌飛給白雁到了杯啤酒。

「不會。」白雁有氣無力地搖了搖手。

「可以學,什麼不是學的?」

「不想學。什麼都值得學嗎?」

「當然,我絕對是一個好老師。」陸滌飛邪氣地勾起一抹笑,「這次江心島之行,完全是為你安排的。這是我們第二次約會,你可以問一個問題。下次想問,得半個月後了,我要去省城學習。」

「你為什麼離婚?」白雁冷不丁地問道。

陸滌飛聳聳眉,「你確定要放棄這個機會?」

白雁點點頭。

「我們是利益婚姻,現在目的雙方都達到,再沒有價值可榨取,於是放手,各尋一方天空。」陸滌飛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不是說從政的人不可以後院起火,你這樣不是自砸前程?」

陸滌飛哈哈大笑,「共產黨不允許三妻四妾,可還是是尊重婚姻自由的。只要不是因為花邊新聞而離婚,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哦,陸書記還真能鑽道德空子,聰明。」白雁坐直了身子。「離婚原來是這麼簡單呀!」

「不然你以為?」

「我以為是迫不得已的選擇。結婚,是想和一個人相依相偎,長長久久地過下去,組成一個家,生一個孩子,有血濃於水的親情,任何器物都不能分割。你怎麼捨得離婚呢?」

「呃?」這是什麼謬論?陸滌飛搖搖頭,他聽錯了不成?「緣份到頭,就分了唄!我為人很坦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像某些人為了一些見不得人的目的,而假裝做出深情款款的樣。」

「不,你不會比那種人好到哪裡去?你這樣子,不是個懦夫,就是個混蛋。」白雁似笑非笑,語氣卻認了真。

陸滌飛目瞪口呆,不住地吞咽著口水,「小丫頭,你能講得具體些嗎?」

「說你是懦夫,你根本沒有勇氣做一個合格的丈夫,或者是稱職的父親,你怕家庭束縛住你,從而失去你遊戲人間的機會,你更怕擔起責任,所以你不敢娶一個你喜歡的人,這樣你想走就走,不會有一些牽掛。說你是混蛋,你明明有妻有子,可是你照樣在外面聲色犬馬,自以為風流瀟洒。如果真的是利益婚姻,為什麼要生孩子?你們是成人,拍拍屁股走人,孩子呢?他沒有權利選擇父母的,他有什麼錯,要攤上你們這樣的父母,為什麼會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也許你會說孩子不會少人疼,物質上會很優裕,這些能和父母的愛相比嗎?陸書記,你知道什麼是家嗎?你疲憊時依靠的一副肩,深夜歸來時的一盞燈光,你挫折時一句鼓勵的話,你想哭時遞過來的一條紙巾,你得意時站在遠處的背影……」白雁突然喉間一哽,眼眶紅了,她掩飾地端起杯子,忘了是啤酒,不禁露出一臉的痛苦。

陸滌飛沒有笑,怔怔地盯著白雁,像第一次認識似的,「是因為你從小沒有父親,所以你才會有這樣的感悟嗎?其實我想到我的女兒,我的心也是心痛欲裂。」

「你的心是一顆優質心,恢複的功能很強。」白雁把一口啤酒生生咽下,譏誚地一笑。

「小丫頭,別用你的人生觀來看待別人,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地方。你是不是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諒康劍,其實你的心裡早已如明鏡一般?」

白雁整個身子又縮進了椅中,「婚姻如同一條船,我和他是一條船上的人,如果因為船在航行時觸礁,或者因為他操作失誤,船迷失了方向,我就要棄船走人?做什麼事都可以瀟洒,唯獨對待家人不能。人都會犯錯,都有過去,都有迷茫的時刻,我會幫助他,也會去等待,去努力,不忍輕易放棄。誰能預見下一份姻緣就是良緣?」

「如果他不值得呢?」

「我會讓他因為我而變得值得。」

「如果他真的是一根朽木,或者是別有企圖的婚姻?」

白雁輕柔地一笑,「我的眼睛不是用來呼吸的,我相信我的眼睛。」然後語氣轉為無奈,「我會給我想在意的人十次機會,機會用完了……我就承認那是我的命。」

好半天,陸滌飛都沒有說話,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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