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以身試劍

甄定遠望著那輛灰篷馬車,寒聲道:「香川聖女,你是自尋死路了!」

篷車內一道輕脆悅耳的女子聲音傳出來:

「甄堡主手上那柄劍當真是殺人的利器,賤妾豈敢以身去嘗試閣下劍上的鋒銳……」

甄定遠道:「但你分明有意以身試劍,莫非你以為老夫殺不了你么?」

那輕脆的聲音道:「賤妾並沒有這個意思。」

甄定遠道:「那一夜在曠野上,老夫沒有一舉將你斃於劍下,是我一時失策,現在你既然闖入此間,再無陣法護身,要取你性命可就容易多了。」

那輕脆的聲音道:「賤妾不知何時得罪了堡主,竟教堡主寢食難安,苦苦欲追殺賤妾而後己?」

甄定遠冷哼一聲,道:「咱們彼此心裡有數,你也不必多說了。」

摩雲手擺擺手,阻止甄定遠續說下去,道:

「甄兄說話大可不必帶著那樣濃的火藥氣味,聖女或者是友非敵也說不定呢。」

謝金印忽然冷冷道:「不錯,像某家這樣的職業劍手處處只有仇家,只有敵人,那裡會有朋友可言……」

武嘯秋逕自面向篷車道:「聖女芳駕瞳臨,不知是偶爾路過,或是有意至此?」

車內那輕脆的聲音道:「賤妾此來,乃是要讓甄堡主觀看一樣物事……」

甄定遠皺一皺眉,目光又望望摩雲手,道:「聖女可不要在老夫面前耍花招……」

那輕脆的聲音道:「賤妾不敢。」

蘇繼飛輕輕將車簾掀開一角,黃影閃動,步下一個黃衫麗人,長得玉靨朱唇,肌質瑩白,令人疑是天上嫦娥下凡人間。

聖女裊裊向甄定遠走去,步履間輕紗飄拂,直欲迎風而去。

謝金印視線從她那芙蓉般的臉上掃過,身軀登時有若被重物所擊,震了一大震!

摩雲手道:「聖女風華絕代,果然名下不虛。」

香川聖女淡淡道:「愧不敢當。」說著眼波流動,有意無意地瞥了謝金印一眼,依然笑容滿面。

倒是謝金印卻泛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他再度感到眼前這女人身上所透出的難以言喻的「殺氣」。

這種與身俱來的無形殺氣,只有像他那樣敏感的劍手,才能夠察覺出來,對他來說,這種殺氣是太熟悉了!

霎時,他彷彿又已置身在翠湖竹舟之上,面對著一具屍體,和一個一心求死的女人,那凄楚的歌聲、琴聲,隱約又在耳際交鳴。

他心中默默狂呼道:「芷蘭!趙芷蘭……我果然沒有料錯,事隔二十餘年,你竟已變成了另一個人,連我幾乎也認不出你來了……」

摩雲手一直在注意謝金印臉上神情的變化,道:「聖女可認得這位大劍客?」

香川聖女面無表情,道:「他,他是誰?」摩雲手一字一字道:「謝金印。」

歇了一下,又道:「我想你見了面,不至於認不出來。」

香川聖女道:「然則大帥的意思是……」

摩雲手道:「老夫的意思不過說,聖女和謝兄不待我介紹,應該早就認識的。」

香川聖女輕輕咬了咬櫻唇,道:

「職業劍手謝金印,賤妾的確是聞名已久,只不過無緣一見罷了。」

說完面上已恢複了笑容,絕不再瞧謝金印一眼。

謝金印忽然插口道:「像某家這樣以殺人為業的,聖女又怎會認得,大帥此言未免太已無稽了。」

摩雲手目光在香川聖女及謝金印身上來回掃視不停,漸漸他的眼色變得陰沉無比,陰沉得令人感到說不出的不舒服。

他緩緩道:「聖女可知老夫今夜約你來此的目的么?」

謝金印聞言不禁聳然動容,即連甄、武二人亦自驚訝得變了顏色。

武嘯秋吃吃地道:「大帥說什麼?聖女是你約來的?」

摩雲手頷首道:「若非老夫所約,聖女哪裡會如此湊巧,趕來湊上這趟熱鬧?」

謝金印道:「大帥命手下傳遞訊息,相約賤妾至此,正要請教用意為何?」

摩雲手道:「老夫不過要安排聖女和謝兄見一次面,想不到你們兩人竟是如此陌生,倒教老夫有些失望了。」

謝金印心念微動,忖道:「看來鬼斧大帥知道的內情倒不少呢,他作此安排,其意絕不僅於此,我得好生提防他的鬼計才是。」香川聖女默然半晌,俄爾始輕嘆一聲。摩雲手道:

「聖女何故發嘆?」

香川聖女道:「想到大帥如此好意,賤妾卻不得不教你失望,豈不非常遺憾么?」

摩雲手一怔,猶未及回話;一旁的謝金印忽然快步趨前,面對著香川聖女長身一揖說道:「香川聖女……」

香川聖女瞅他一眼,冷冷道:「謝大俠有何見教?」

謝金印躊躇了一下,似乎考慮要不要將話說出來,一時竟然楞立當地。

香川聖女微顯不耐,道:「謝大俠何以欲言又止?有什麼事快說啊。」

謝金印對聖女冷漠的態度並不在意,他緩緩說道:「聞說聖女精於醫道,不審是否屬實?」

香川聖女道:「慢著,這是誰告訴你的。」視線落到一夢身上,道:「莫非是你?」

一夢道:「不錯。」

香川聖女嘆道:「大師未免也太過於好管閑事了,如果出家人都像你這樣……」

一夢微笑介面道:「如果出家都像貧僧這樣,那麼天下就要大亂了,是么?」

香川聖女道:「大師若有此自知之明,便應該從此好生收斂一些了。」

謝金印輕咳一聲,道:「聖女……」香川聖女神情又趨於冷淡,道:

「對了,我幾乎忘了謝大俠還有話要說呢。」

謝金印道:「某家有一事相求,萬望聖女能夠拋開個人恩怨,俯允此一不情之請……」

香川聖女冷漠如故,道:「這就奇了,我和你素昧平生,有何恩怨可言?謝大俠此言易滋誤會,賤妾倒要請你好好解釋一下。」

謝金印望著聖女,暗忖:「她一直在裝糊塗,不知為了何故?抑或聖女竟然並非是她,是我瞧走眼了?不過這也不大可能。」

當下道:「地上躺著的是某家二弟,他中了鬼斧大帥詭計暗算,命在旦夕,聖女可否施予援手?」

香川聖女連考慮都沒有考慮,便道:「這又有何不可,謝大俠以為賤妾是見死不救之人么?」

謝金印不料她答應得如此爽快,不覺呆了一呆。

香川聖女輕輕擊一擊掌,那為聖女駕御馬車的蘇繼飛立刻縱身躍下,道:「姑娘有何吩咐?」

香川聖女道:「且將地上這個人抬到車廂里,待會兒我再來施救。」

蘇繼飛諾應一聲,哈腰將昏迷不省人事的謝金章抱起,放置車廂之內,怪的是摩雲手一伙人只在一旁冷眼觀望,並未加以攔阻。

香川聖女道:「適才賤妾乘馬車前來,見前面墳地上躺著一憎一俗,分明有中毒的徵候,亦被我安置在車廂里,如若時間不要拖得太久,解救他們似無問題。」

謝金印道:「那是朝天尊者與洪江,他倆在高王瀑中的毒,我一路抱他們至此,本要二弟救治,不想連二弟自己亦遭遇不測。」

摩雲手冷笑道:「聖女自顧不暇,竟還有心情去顧及旁人,怕就怕在你這輛篷車進來容易,要出去可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香川聖女沒有答理,徑朝謝金印道:「在我答應你的要求之前,尚有一道問題要請你回答……」

謝金印道:「但問不妨。」

香川聖女一字一字道:「設若……我是說設若你的二弟不治而死,我想知道你心中會有什麼樣的感受?你將大哭一陣?或者根本無動於衷?」

一夢似對聖女的問題非常感興趣,眯著眼看謝金印如何回答。

謝金印自然曉得聖女所以問出這話的動機,霎時翠湖那一幕往事,依稀又拾回他的腦際。

那一夜,在顛簸不定的竹舟上,一個臉色鐵青的女人便曾指著他,厲聲責問:

「你這人刻薄寡情,喜怒哀樂不形於色,你可懂得什麼是人性?什麼是感情?……」

當時他自承對天底下之事都不在乎,但等到面;臨親人的生死時,真會完全沒有感覺么?這就是他必須回答的難題了。

他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也許我會痛苦一輩子,也許我會傷心一兩天就把它淡忘,又或許我根本都不在乎,這要等事實發生後才能知曉了。」

一夢對他那模稜兩可的答覆頗感失望,而且毫不避諱,立刻形諸於色。

倒是香川聖女神色依舊,只是輕輕點一下頭,誰也無法猜知她心中作何想法?

摩雲手沉聲道:「話題扯到哪裡去了?方才聖女曾提及,要與甄堡主觀看一樣物事……」

香川聖女道:「哦,我險些把它忘了。」

說時徐徐將她那白如蔥玉的五指張開,只見中指上戴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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