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羅浮雙刀

雙方對峙了一會,在氣勢上,誰也沒有被誰壓倒,但時間漸長,病容漢子已漸漸有難以支撐的感覺。

謝金印對敵的經驗何等豐富,怎會發覺不出來,同時他也知道如何對付像這樣堅忍沉凝之士,當下舉足向前跨了一大步,「哧」地一響,兇險無比的殺氣如怒濤狂潮般涌卷出去。

病容漢子額際汗漬陡現,足見他內心緊張此刻,若再不撤出兵刃應敵,藉以抵消敵手的氣勢,只怕便得敗退下來。

驀然之間,突然響起的一道低沉有力語聲:「羅先生不在此際出刀,更待何時?」

此言一出,謝金印看也不必看,便知曉說這話的自然是那蒙面的黑衣人。

病容漢子的處境已到了非出兵刃,不足以打開危局的地步,那黑中蒙面人雖未親自對敵,卻能洞燭戰機,當真是言不輕發,發必有中。

病容漢子雙臂微動,閃射出森寒光華,他的左右雙手已多了兩隻一長一短的彎刀,霎時,陣陣刀氣反涌過去,蹭蹭蹭,謝金印競被迫退了三步!

病容漢子吁了一口氣,道:「這還是我出道以來,第一次雙刀齊出,姓謝的,你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一劍手……」

謝金印淡然道:「足下謬讚了。」視線落到病容漢子雙手所持一長一短,形狀奇特的雙刀上,心念微微一動,側首朝謝金章道:「二弟,你可瞧出這雙刀的來歷么?」

謝金章緩緩道:「這羅浮雙刀稱得上刀中絕品,猶如劍中之幹將莫邪,乃原居百粵,後來移居南海的羅浮世家代代相傳所留下,自來持用羅浮雙刀的人,俱是羅浮世家的門人……」

語聲微頓,復道:

「只是據道上傳說,羅浮一門已在五年前被仇家悉數殲滅,無有逃生之人,五年之後,羅浮雙刀又在此出現,就很令人費解了。」

他說話時,一直注意著病容漢子的神情,顯然是有意說給他聽的。

病容漢子臉色劇烈地變了一下,猛可掄刀攻去,湧出兩朵刀花,隱隱夾著風雷之聲,直取謝金印。

謝金印脫口贊道:「好刀法!」

眼看兩道寒光,劃空暴射,已將逼至自己的咽喉,謝金印手勢一沉,五指抓住劍把,「嗆」地一響,劍子已到了他的手中。

他這一劍完全在氣機感應之下,自然而然出的手,講究的是「彼不動,我不動。彼欲動,我先動。」

正因此劍乃率然所發,竟比對方的刀勢還要快上一線。

病容漢子全然不懼,飛身一步欺人,雙刀並舉,分從左右兩邊搶攻,凝成兩股堅凝勁厲的氣勢。

謝金印但覺刀氣森厲,自問生平尚未遇到如許威猛的反擊,加之對方手中的羅浮雙刀乃是神物,心下不免有所顧忌,只好放棄攻勢,回劍自保。一旁的蒙面人暴聲大笑道:「謝某人原來也不過爾爾!」

謝金印充耳不聞,絕不肯為蒙面人的冷嘲熱諷而稍有分心,他劍尖一點,刷地一劍再度遞出。

但見他劍尖所指,取要害,拂穴脈,幾乎無所不至。

謝金印終生浸淫在劍道上,已達數十載之久,這一施出「扶風三式」第一式「下津風寒」,果然立見威力,全無間隙痕迹,一時只見一片銀光閃閃的劍雨飛灑出來,挾著一股「嗚」「嗚」怪嘯,那聲勢真駭人到了極點,霎時之間,病容漢子面上露出緊張之色,向左一側身,平穿出去。

他一退又進,長嘯一聲,刀走偏鋒,正迎著謝金印揮來的一劍,竟在那電光火石的一忽里,反彈出一刀。

謝金章一見他吐刀的情形,猛然想起一事,大叫道:「羅浮反手勢架!大哥留神!」

謝金印何嘗不知對方這一手是羅浮秘藝里有名的反手勢架,這反手勢架通常都是出敵所不意,趁敵所不備而發,使人防不勝防,正因如此,天下高手與羅浮門敵對時,鎩羽在這一招之下者不知凡幾。

在此等情形下,一招立見勝負的時刻已至,無論是謝金印或病容漢子要想拖一拖都沒有辦法。

這一忽里,陡聞黑中蒙面人大吼一聲:「快——快出手!」

武、甄二人聞聲,身形猛地一躬,雙掌閃電般一抬,望准七步之外的謝金印直擊出去——

這下禍起蕭牆,謝金印正全神貫注應付當前的對手,想不到卻有人突施暗襲。

他來不及迴轉身子——

事實也無法迴轉身子——

但覺飈風壓體,甄、武二人的掌勁業已逼到了他的背宮!

謝金章目眥欲裂,大吼道:「甄定遠、武嘯秋,你們又要重施故技了么?」

一步飛躍而出,然而已遲了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甄、武二人掌勢將至,那病容漢子電眼一瞥之下,驀地雙刀齊撤,仰身倒竄而出。

病容漢子雙刀一撤,謝金印立覺胸前壓力一輕,他拿捏時機,順勢反刺,劍上鋒銳之氣,自然而然移轉到甄、武二人身上。

如此一來,劍氣更為凌厲森嚴,劍光有如長浪裂岸而涌,甄、武兩人睹狀神色一寒,竟不敢硬持他這一劍。

當下掌力一收,雙雙退了下去。

兩人四道視線齊然盯住病容漢子,將滿腔怨恨完全發泄到他身上,武嘯秋拉下臉龐,沉聲道:「羅大俠,你這是什麼意思?」

病容漢子冷笑一聲,沒有回腔。

他突然無故撤走雙刀,解除了對謝金印當胸的壓力,使得謝金印能反過身來,以全力對付甄定遠及武嘯秋的攻擊,迫使其陰謀不能得逞,難怪甄、武二人要對他大懷恚恨了……

黑中蒙面人冷冷道:「羅兄何故臨陣抽腿?」

病容漢子道:「很簡單,我敗了。」

黑中蒙面人道:「敗了?敗在何處?」

未待病容漢子回答,旋即厲聲道:「方才那一招勝負未判,豈可言敗?分明你是有意……」

病容漢子從容不迫打斷道:「我自家有自知之明,以謝大俠的劍上造詣,我萬不足以與其硬拼此式,故以表面上雖然勝負未判,實則我早已落敗下來了,至於因此造成兩位朋友偷襲不能得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豈可因我撤走雙刀而加罪於我?」

武嘯秋冷哼一下,道:「羅大俠的理由倒也充分。」

病容漢子道:「有道是形勢比人強,武院主若能易身處地,便可以了解我之所以撤走雙刀,乃為情勢所迫,不得已而出此——」

甄定遠冷哼道:「依我瞧,羅大俠大約最擅長吃裡扒外這一套,咱們請你來助拳,算是白請了……」

謝金印聞言,心中暗忖:「這姓羅的,被甄定遠等人請來,可能早有默契,在他傾全力與我相捕的緊要關頭,甄、武兩人便從旁伺機出手偷襲,不料姓羅的卻中途變卦,以致功敗垂成,倒不知他心意何在?」

病容漢子的語聲,打破了他的沉思:「謝大俠劍道通神,當直不愧為天下第一四個字,鄙人自嘆弗如,就此別過……」

一轉身,便待離去。黑中蒙面人厲聲道:「羅大俠不要後悔!」

病容漢子道:「打不過人家,便只有走,我為何要後悔?」

黑中蒙面人獰笑道:「羅大俠若撒手就此一走了之,有關羅浮門為人暗算殲滅的秘聞,老夫決計不再對你透露分毫。」

謝金印心中忖道:「這漢子果然與羅浮門大有淵源。」口上道:「原來閣下以此要挾,這就難怪了,羅浮舉門被殲之事,知曉其中內情者可說絕無僅有,閣下到底知道有多少秘密?」

黑中蒙面人道:「不關你的事,你還是少過問的好。」

那病容漢子踟躊一會,朝黑布蒙面人正色道:「在下受邀而來,業已盡到了我的力量,莫非你打算食言而肥么?」

黑中蒙面人道:「那倒不盡然。」

病容漢子道:「既非如此,咱們總還有碰面的機會,你已經答應了,到時依舊說不可的……」拔身騰空而起,往西側小道奔去,瞬即沒人黑暗之中。

謝金印暗暗贊道:「此人雖然行徑怪異,到不失為一條磊落漢子。」

心念一轉,突然大聲道:「二弟,咱們跟著他走……」

兄弟二人相繼躍起,隨後掠去。

黑中蒙面人冷笑道:「名震天下的謝氏昆仲,竟是如此抱頭鼠竄之輩么?」

但他卻不橫身攔阻,連甄、武二人也負手站立一旁,沒有任何行動,謝金印與謝金章掠出五丈開外,感到氣氛有點不對。

他倆的直覺幾乎是很準確的,寂靜的黑夜裡,倏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嘯之聲,前面道上出現了三個人。

謝金印凝目一瞧,卻是三個穿著奇裝異服的彪形大漢。

他大吼道:「兔崽子!憑你們也來攔某家的路么?」

三人木然不語,待得謝氏兄弟及將擦身而過時,右首一人突然開了口,朗聲道:「秋寒依依風過河。……」

左邊一人介面道:「英雄斷劍翠湖波。」

謝金印身子猛地震一大震,忍不住定睛再瞧,只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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