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山雨欲來

謝金章道:「一總有幾個人?」

謝金印道:「不多不少,二十個人。」

二十條人影,從四面八方向茅屋移近。

他們借著墳冢掩護身子,足步輕靈,走動時絕無任何聲息發出,但縱然如此,又怎能瞞得過謝家兄弟。

兩人依舊背對背仁立著,誰也沒有再說話,這兩個一生在刀尖風浪中打滾的人,已不知有多少次並肩作戰的經驗,自然有一種非常人所能及的默契。

二十條人影迅速地將茅屋包圍住,借著窗口透射出去的燈光,可以瞧出這些人都是一身勁裝,滿臉煞氣,顯然沒有一個不是危險人物。

但謝氏兄弟反而眯起雙目,竟似打起噸來。

「砰」一響,木門被一掌震開,二十個人一涌而入。

這些人來勢洶洶,但謝金印與謝金章卻像毫無所覺,那些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敵人,反而愣住了。之後,其中一人開了口:「賢昆仲都是聰明人,咱等來意如何,你們想是早已知曉的了。」

謝金印與謝金章都沒有說話,那人又道:「咱們來此的目的……」謝金章抬起頭來,截口道:「老朽是本鎮所雇的守墓人,你們知道么?」

那人道:「知道,但咱們也知……」

謝金章擺擺手,再度打斷道:「清明掃墓的時間早已過去,你們來此,若只是為的要拜訪外面亂葬崗上那些孤魂野鬼,只要跟我這守墓老頭招呼一聲,就儘管請便吧。」

那人冷笑道:「咱等找的是你,姓謝的,別再裝孫子了!」

謝金章道:「哦,原來是找我的,棺木在哪裡?」

那人愕道:「什麼棺木?」

謝金章緩緩道:「你們找我,自然是家有喪事,來這墳場擇地而葬了,你等算是走對了地方,此地風水再好不過,聽說從前還是帝王之穴……」

他說出這話,只道對方必然大怒,詎料那人卻一點也不動氣,只是沉下了臉,一字一字道:「不錯,咱們是帶了兩具棺木來,但棺木卻是空的,賢昆仲難道打算直挺挺裝人棺木里么?」謝金章道:「除了死人,我想誰都不願意的,足下多此一問了。」

那人道:「很好,兩位只要識相些,咱們並不想過份為難於你。」

謝金章道:「你要我們束手就縛么?」

那人不答,逕自打了個手勢,其餘諸人手腕抖處,已各自多了件烏黑髮亮的物事,這自然都是兵器。那人笑了笑,道:「你瞧,咱等雖然來意不善,卻還不想殺人,否則豈非早就可以下手了?」

始終沒有開口的謝金印,這時緩緩轉過頭,對著那人悠悠道:「那麼咱們算是兩訖了,某家現下也沒有殺人的興緻,否則豈非早就出手了,趁著我還未改變主意之前,你們快滾吧!」

二十名彪形大漢神色齊地一變,為首一人道:「姓謝的,咱們並非不知你一生威名,劍法又准又狠,當今不作第二人想,但你當咱們鐵血二十宿是省油的燈么?」

謝金印聽他自報名號,不覺微微一愣道:「近年來某家深居簡出,江湖上幾時又有新人闖出了名萬?」

那人面上露出奇特的表情,道:「這隻怪你姓謝的孤陋寡聞,咱鐵血寨可不是剛剛混出道的,不過咱二十宿向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從來無人能夠逃生,是以武林中鮮少有人知曉,你沒有聽過咱們名頭,倒也不算希奇。」

他說話之際,其餘諸人已各占方位,右首一名大漢,突地挺身沖近對方三步之內,揮刀劈去。

謝金印雙目微瞌,似乎不將敵人放在心上,待得那大漢刀鋒將至,突地向左斜跨半步,這半步跨得好不玄妙,對方一刀猶未劈實,陡覺大刀所向,竟是毫無空隙可人,不由駭然色變,仰身退開尺許。

霎時間所有大漢都圍了上來,挺刀自四面八方疾攻,但見一時二十人齊上,一時分做四五伙從斜地里搶人猛撲,此進彼退,配合得極為巧妙。

謝金印與謝金章出掌反擊,漸漸將敵人攻勢封住,但卻始終陷於挨打的局面,因為他倆不論想對付哪一個,總因其他人的一刀襲到,不得不被迫半途收掌自保,如是一來便贏取不了主動。

至此謝金印方始微凜於心,曉得敵人甚強,絕非一般強徒可比,他們非但功力高強,而且個個勇悍,憨不畏死,結夥而斗時又可平空發揮出數倍以上的威力,當真是一夥可怕對手。

謝金印一口氣擋了對方十餘刀,已感到情勢非要出劍應付不可,當下怒聲喝道:「爾等若再不知機退走,待得某家出劍後,可莫怪手下無情。」

那二十名大漢聽得他這一聲斷喝,不但沒有如言退走,攻撲反而更見凌厲,睹其情狀,簡直便如二十頭瘋虎一般。

謝金章高聲道:「敵人賦性兇殘,只怕不會接受你的勸告,大哥不出劍更待何時?」

謝金印胸臆湧起無限殺機,右腕一抖,一股無形殺氣涌將出去,距離他最近的四名大漢登時感到一陣窒息,不由自主四下散開。

說時遲,那時快,對方移身方退,一道森森寒光已緊接著殺氣飛灑而出,捲住四人身形。

頃忽之間,但見寒光微斂,那四名大漢自眉心至胸現出一道血口,血如泉涌,死亡的形相迅即彌布在他們臉上,謝金印殺人之後,立刻又現了懶慵慵的神情。

他怒氣沖沖地喝道:「你等這是禍由自招,某家雖不想殺人,但總是有人迫我干出這等無聊的事……」

其餘諸人見同伴遇害,面容反而變得猙獰異常,其中一人突然奮不顧身向前猛撲,口中厲聲道:「兄弟們,咱們跟這兩個老匹夫拼了!」

喝聲中,連人帶刀往謝金印直衝過去。

餘眾早在他出聲前,已一窩蜂挺刀舞掌涌了上去,霎時十六人再度將謝氏兄弟圍在核心。

但謝金印一劍既已在手,又豈會將這樣的對手放在心上?

他長劍一擺,一片模糊的影子中,飄然攻了三個敵人每人三招,這三劍看來輕不著力,實則在劍身輕飄而過之間,動輒可一變而為致人於命的絕招,對方自然識得厲害,但卻凝身不退。那等模樣生似情願戰死,也不肯後退,一心一意瘋狂地要毀滅敵人。

謝金印長劍翻飛,再也不留情地襲擊敵人,寒光一圈一卷,如影隨形跟至,霎時又解決了三個人。

敵方聯手合攻的陣法至此終告散亂,所剩諸人兇悍之氣全消,相互打了個手勢,同時長身而起,爭相往外撤退——

這會子,突然一陣銅哨聲從遠處墳場飄來,聲音尖銳而又刺耳。

那十餘名漢子乍聽哨聲,突地剎住後退的身形,一齊迴轉過頭,宛如魔鬼附體一般,又瘋狂向前猛撲!

謝金章又驚又疑,道:「這些人似都瘋了,只怕便是那銅哨聲音作祟……」

正說話間,只見數名大漢揮刀沖至,不禁怒氣填膺,揮掌猛劈,蓬蓬暴響過處,當前三人仰身便倒。

謝金印道:「不錯,他們既然不走,你我便想法子讓他們躺下好生歇一歇吧——」

持劍的右手一揮而起,劍尖一陣異樣的顫動,周遭空氣響起一陣刺耳的「嗤」「嗤」之聲——

任何對武功稍有涉獵的人都知曉,這是內家真氣從劍尖逼射出來的特有現象,武林中人練劍;終生浸淫其中,一旦能將真力溶人劍式之中出而傷人,顯而易見就是已臻登峰造極的化境了。

像這樣的敵人,誰遇見了誰都要感到頭疼。

那十數個大漢雖然兇悍殘暴有如虎狼,卻還不足以在謝金印的劍下走出十招,只聽慘叫之聲此起彼落,十數人喉間同時中了一劍,登時屍橫當地。

一滴滴殷紅的鮮血從劍尖滴落,森寒的殺氣逐漸淡薄下去,謝金印神態也逐漸變得無精打采。

他側身望著謝金章,低聲道:「這二十人個個憨不畏死,真真邪門得緊,我殺不勝殺,到最後竟油然生出心寒手軟之感……」

謝金章皺皺眉,道:「大哥聽過鐵血二十宿的名號么?」

謝金印搖首道:「不曾。」

謝金章道:「多年來小弟雖然隱匿於此,並未與外界斷絕聯絡,江湖上的消息仍然多多少少略有所聞,卻對這鐵血二十宿陌生得緊,從他們的行動上看,頗精擅諸般衝殺狙擊之手段,可想而見必是殘酷惡毒的凶人集團。」

謝金印道:「為兄也有這種想法,可怪的是他們初進屋中時,說話還似客氣,後來一動起手,竟然凶態畢露,前後幾判若兩人,那突如其來的銅哨聲音十分可疑,決然不會事出無因……」

謝金章道:「依我的推測,這幹人心神似已失去常態,被他人所主宰控制,才會有如此反常的舉動出現。」

謝金印道:「這也頗有可能。」突聞茅屋外一道冰冷的聲音亮起道:「好個天下第一劍,果真名不虛傳,竟能舉手投足間將鐵血二十宿解決,只不知賢昆仲在茅屋裡呆得悶了,可願意出來賜教幾招么?」

謝金章壓低嗓子道:「這口音倒是熟得很。」

謝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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