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家門口就有這麼多的水

我丈夫胃口不錯,但我不覺得他是真的餓了。他嚼著,胳膊擱在桌子上,兩眼盯著房間遠處的什麼。他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開了。他用餐巾紙擦擦嘴,聳聳肩,又吃了起來。

「你老盯著我幹什麼?」他說。」幹嘛呢?」他說,放下了叉子。

「我盯著你了嗎?」我說,搖了搖頭。

電話鈴響了起來。

「別接,」他說。

「可能是你媽,」我說。

「等著瞧吧,」他說。

我拿起話筒聽了一會。我丈夫停了下來。

「我和你說什麼來著?」當我掛掉電話時他說。他又吃了起來,然後把餐巾紙丟在盤子里。他說,」他媽的,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愛管閑事?告訴我我哪兒做錯了,我聽著!除了我還有其他人在場。我們商量過,一起做的決定。我們不可能調頭往回走,我們離車有五英里遠。我用不著你來評判我。聽見沒有?」

「你自己知道,」我說。

「我知道什麼,克萊爾?告訴我。告訴我我該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這個。」他給了我一個自以為是意味深長的表情。」她死了。」他又說。」我和別人一樣的難過,但她死了。」

「問題就在這,」我說。

他舉起雙手。他把椅子推離桌子,拿上煙,帶著一聽啤酒去了院子里。我看見他在草坪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又撿起了報紙。

他的名字就在頭版上登著,還有他朋友的名字。

我閉上眼,扶著水池的邊。然後我用手臂掃過滴水板,把盤子全都掃到了地上。

他沒動。我知道他聽見了,他抬起頭像是在聽,但是沒有動。他沒有轉身。

他和戈登?約翰遜、梅爾?多恩、弗恩?威廉姆斯,他們常在一起玩撲克、打保齡和釣魚。每年的春天或夏天剛開始時,在造訪的親友到來之前,他們都要一起去釣魚,他們都是些正經的人,顧家,工作認真。他們的孩子和我們的兒子迪安一塊兒上學。

上個星期五,這些顧家的男人去了納切斯河。他們在山裡停了車,徒步去釣魚的地方。他們帶著鋪蓋、食物、紙牌和威士忌。

他們還沒紮好帳篷就發現了這個女孩。是梅爾?多恩發現的。她赤身*,卡在伸到水面的一些樹枝中間。

他招呼其他人過來看。他們商量該怎麼辦。其中的一個——我家斯圖亞特沒說是誰——說他們應該馬上回去。其他人卻用腳攪著沙子,說他們不想那麼做。他們借口說累了,天也晚了,實際上這個女孩哪兒也去不了了等等。

最後他們就去扎帳篷。他們堆起篝火,喝上了威士忌。月亮升上來後,他們聊起了這個女孩。有人說他們不能讓屍體漂走。他們拿著手電筒來到河邊。他們中的一個——可能是斯圖亞特——涉入水中抓住了她。他抓住她的手指,把她拉到岸邊。用一截尼龍繩捆住她的手腕,再把尼龍繩剩餘的部分繞在了一棵樹上。

第二天早晨,他們燒了早飯,喝了咖啡,又喝了威士忌,然後分頭去釣魚。那天晚上,他們燒了魚和土豆,喝了咖啡和威士忌,然後帶著用過的鍋碗瓢盆去了河邊,在靠近女孩的地方洗刷起來。

他們後來玩了一會兒紙牌。也許他們一直玩到牌都看不見了。弗恩?威廉姆斯先去睡了,其他人則講起了故事。戈登?約翰遜說因為河水太冷,他們釣到的鱒魚身體都是硬的。

第二天早晨他們很晚才起來,喝了威士忌,釣了一小會兒魚,收了帳篷,捲起睡袋,收拾好東西就往出走。他們開車來到一個電話亭前。是斯圖亞特打的電話,其他人則站在烈日下聽著。他給了警察他們的名字。他們沒什麼可以隱瞞的。不覺得有什麼可內疚的。他們說他們會等在那裡,給來人更詳細的路線和他們的證詞。

他回到家裡時我已經睡著了。聽見廚房裡的動靜後我醒了過來。我見他拿著一聽啤酒靠在冰箱上。他用粗壯的手臂抱著我,一雙大手在我的背上上下撫摸。上床後,他又把手放在我的身上,等著,像是在想著其他什麼事情,我轉過身,張開腿。完事後,我覺得他一直沒睡。

早晨,我還沒下床他就起來了。我估計是去看看報上有些什麼消息。

剛過八點,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見鬼去,」我聽見他對著話筒喊道。

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除了已經告訴警察的,我沒什麼好補充的了!」

他使勁摔下聽筒。

「怎麼回事?」我說

這時候,他告訴了我我剛才告訴你們的事情。

我把摔碎的盤子和杯子掃起來後去了外面。斯圖亞特仰面躺在草地上,報紙和啤酒罐都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放著。

「斯圖亞特,我們開車出去轉一圈吧?」我說。

他翻過身來。」帶上幾瓶啤酒,」他說。他站起來,經過我身邊時用手碰了一下我的屁股。」等我一下,」他說。

我倆一聲不吭地開車穿過鎮子。他停在一個路邊集市買了啤酒。我注意到進門處有一大疊報紙。在台階最上面一級,一個穿著印花套裝的胖婦人在遞給一個小女孩一根香草棒糖。過了幾分鐘,我們越過愛弗森小溪,轉進一個野餐區。溪水經過橋下,流向幾百碼外的一個水塘。我看見那兒有些人。他們在釣魚。

家門口就有這麼多的水。

我說,」你為什麼偏偏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別惹我,」他說。

我們坐在陽光下的一張條凳上,他打開啤酒聽。他說,」輕鬆點,克萊爾。」

「他們說自己是無辜的。他們說他們精神失常了。」

他說,」誰?」他說,」你在說什麼?」

「馬多克斯兄弟。他們殺了一個叫阿琳?哈伯莉的女孩,就在我長大的地方。他們割下她的頭,把她扔進了克萊?愛魯姆河。這事發生時我還是個小女孩子。」

「你要把我給*了,」他說。

我看著小溪。我就在裡面,眼睛睜著,面朝下,瞪著溪底的苔蘚,死了。

「不知道你犯了什麼病,」他在回家的路上說。」你讓我越來越上火。」

我沒有什麼可以跟他說。

他試圖集中精力開車,但還是不停地看著後視鏡。

他知道。

早晨,斯圖亞特以為他在讓我多睡一會兒。但我在鬧鐘響起前就醒了,躺在床邊上,遠離他多毛的腿,想著心事。

他把迪安打發去了學校,然後刮鬍子,穿衣服,離家去上班。其間他向卧室里看了兩次,乾咳了幾聲,但我沒睜眼。

我在廚房裡發現了一張他留下的紙條,落款處寫的是」愛」。

我坐在早餐間喝咖啡,在紙條上留下了一圈咖啡。我看了眼報紙,把它在桌上翻過來翻過去,又拿近了看看上面寫了些什麼。屍體已被認領,但它已被檢查過了,把東西放進去、切開、秤重、量測,再把東西放回去,縫起來。

我拿著報紙,坐在那兒想了很久。然後我給理髮店打了個訂座電話。

我坐在烘乾機下面,腿上放了本雜誌,讓米莉幫我做指甲。

「我明天要去參加一個葬禮,」我說。

「聽到這個我很難過,」米莉說。

「是被謀殺的,」我說。

「這是最糟糕的了」米莉說。

「我們之間沒那麼熟,」我說,」但還是。」

「我們會把你打扮好的,」米莉說。

那天晚上我在沙發上鋪了個床,早晨我第一個起床。我燒上咖啡,他剃鬚時我去準備早飯。

他出現在廚房門口,光著的肩膀上搭著條浴巾,察看著。

「咖啡在這,」我說。」雞蛋一會兒就好。」

我叫醒迪安,三人一起吃著早飯。只要斯圖亞特一看我,我就問迪安要不要加牛奶,再來點麵包等等。

「今天我會打電話給你,」斯圖亞特開門時說道。

我說,」我今天不會在家。」

「好吧,」他說。」就這樣。」

我仔細穿戴。我試了試一頂帽子,在鏡子里照了照。我給迪安留了個條子。

寶貝,媽咪下午有事,會晚一點回來。你在家或後院里玩,等我們回來。

愛,媽咪

我看著」愛」這個字,在下面划了一道線。然後看著」後院」這個詞。這個詞這樣寫對嗎?

我開車穿過農場,穿過燕麥地、甜菜園、蘋果園和牛在吃草牧場。不久,一切都變了。農場越來越少,房子更像是些簡陋的窩棚,聳立的樹木取代了果園。然後就是山。右邊很低的地方,納切斯河時而閃入眼中。

一輛綠色的小卡車出現在我後面,它跟在我的後面開了好幾英里。我不時地在不該減速時減速,希望他能超過去。然後開始加速,顯然時機也不對。我緊握方向盤,把手指都握疼了。

在一段平坦無車的路上,他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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