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第五節

「這款遊戲像連續劇,分很多關的,你要闖過這關才能進入下一關。一關也就十多分鐘吧!聽說這款遊戲目前是市場上最火的,很受父母們青睞。這是E時代,無法阻止孩子接觸網路,那就挑最好的唄。」

「你似乎也喜歡?」不然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成功笑:「是惟一喜歡,她笨,總是卡在某一關,我受不了,就幫她玩。」

「你闖關成功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沒有。那一關是面湖,鴨媽媽和黑天鵝來到了湖邊,湖裡面種滿了荷花,鴨媽媽游不開來,她又不會飛,就和黑天鵝散了。當時,天又黑,然後鴨媽媽睡著了,做了個夢,她在夢裡好像受到了啟迪,就是那個夢,我猜不出來。」

呃,確實像個童話。卓紹華不經意地問:「這遊戲叫什麼?」

「《鴨媽媽尋子記》,哦,就是根據《醜小鴨》改變的。」

電光石火之間,彷彿是曙光乍現。卓紹華手腕處的筋脈突突地跳,心尖子上像開出了一朵花,光芒萬丈。有這樣的可能嗎?會嗎?她不僅是編程高手,在遊戲領域,她也非常傑出。

「紹華你還好吧?」成功詫異地發覺卓紹華呼吸急促起來。

卓紹華站起來,推開房門。趴在屏幕前的兩人一起抬頭,單惟一滿臉羞窘,帆帆小小聲地請求:「爸爸,再玩半會兒。黑天鵝給鴨媽媽買巧克力,鴨媽媽說她不開心。巧克力很好吃呀,為什麼不開心呢?」

費列羅巧克力?

是她!

她從海南回京的那個月夜,穿著睡衣,與他牽著手走出軍區大院,過門崗時,她不好意思地躲在他身後。那家便利店,他給她買了一支綠色心情,還有一盒巧克力。老闆怎麼講的,費列羅巧克力——獻給最愛的人。

卓紹華笑了,看得成功心裏面毛毛的。「喂,說說,咋回事?」

卓紹華抱起帆帆,親了又親。壞傢伙,你知道你有多幸福,這是媽媽給你寫的遊戲。他鎮定地坐下來,讓帆帆坐著腿上,對單惟一說道:「我覺得這遊戲不錯,你可以重頭來嗎,我想看看!」

單惟一捂著嘴巴,驚愕地去看成功。

成功捏著下巴,探究地打量著卓紹華:「我來吧,你去給我們做點吃的。」他推開單惟一。

帆帆拍著小手,爸爸和成叔叔都加入到遊戲隊伍里,讓他覺得特別興奮。

開始的畫面是一個美麗的農莊,牽牛花爬滿了柵欄,牛羊安靜地在草地上吃草,小白兔快樂地和同伴追逐,河邊,一群鴨子快樂地游來游去。一隻俏皮的鴨子先上岸回家,她在草叢裡看到了一隻蛋。她眨巴眨巴眼睛,像是疑惑,然後,她恍然大悟,說,這一定是我睡著的時候生的。

鴨媽媽每天都來孵蛋,開開心心地期待小鴨的出生。突然,有一天,她從夢裡醒來,看到散了一地的蛋殼,小鴨不見了。從這裡開始,鴨媽媽開始了尋子之旅。

前五關很好過,路上遇到了一些陌生動物,鴨媽媽根據自己兒時的記憶,向他們描述小鴨的模樣,他們提供了這樣那樣的答案,鴨媽媽經歷了一些小磨難。在第六關,黑天鵝出現了,他也在找失蹤的孩子——一隻天鵝蛋。那隻蛋的模樣,和小鴨很像。她們爭執起來,都堅持說那是自己的孩子。兩人商量,一起去找小鴨,讓小鴨自己選擇。

帆帆困了,揉揉眼睛,嘴巴張得大大的,打著哈欠。單惟一要抱他上床,他搖頭,說我喜歡鴨媽媽,我要看鴨媽媽。最終沒敵得住睡意,歪在卓紹華懷裡睡著了,單惟一悄悄把他抱了過來。

後面每一關,對於孩子來講,難度係數有所增加。成功在卓紹華的指點下,如閑庭漫步。鴨媽媽和黑天鵝經歷了誤會、分離、各式各樣的考驗。有一次,他們差點分道揚鑣。黑天鵝說,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只有我們倆,我有很多話對你說。

「等會!」卓紹華突然像承受不住,他站起身,走到窗邊,面對夜色,久久站立。

滿心滿懷,都在嘶喊著:諸航!

在那個陌生的地方,鴨媽媽看懂了黑天鵝,兩人繼續向前進。

最後,她們看到了小鴨——一隻俊逸的黑天鵝。這時,小鴨是誰的孩子已不重要,他們緊緊抱在了一起。天空中,出現了燦爛美麗的光輝,它輕盈地飄蕩,忽明忽暗,發出藍的、紅的、紫的、綠的光芒。遠處,海浪聲不絕於耳。

「這是極光!」成功失聲驚呼。

「家裡有沒有有地圖?」卓紹華問成功,指尖輕微地顫抖。

「有一隻地球儀。」成功從書架上拿下地球儀。

卓紹華轉動著地球儀:「地球上有一個極光帶,在這個環帶上的城市,容易看到極光。美國的阿拉斯加、丹麥的格陵蘭、挪威的特羅姆瑟……」他的指尖不再下移,彷彿「特羅姆瑟」有一股特殊的魔力,將他的手指牢牢地粘住。

特羅姆瑟的夏天到了。

一年之中,這裡有五個月在零度以下。整個冬季,要經歷一段漫長的極夜。每到陽光出來時,都恨不得舉臂歡呼。而夏季,不管你來自哪裡,只要是白天出發,到了特羅姆瑟,不會感覺到時差。無論白天還是黑夜,迎接你的都是燦爛的陽光。

北極天主教堂前,每個晚上有午夜太陽音樂會。一個歌手,兩個樂手,他們演唱很多北歐和愛爾蘭地區的民歌。觀眾都很專註,沒任何雜音。直到演出結束,觀眾才鼓掌。

諸航去看過一次,搭鄰居的便車過去的。她和島上的鄰居已經很熟稔了,她似乎是島上唯一的一張東方面孔。周文瑾變化太大,他留了鬍子,頭髮也長了,濃密的毛髮遮住了原先清俊的面容。北歐的食物,讓人很容易壯碩。早晨起來,諸航從樓梯下來,周文瑾在廚房裡煮咖啡,那寬闊的背影,諸航都會一愣,陡然想不起這人是誰。

歌手在人群中看到諸航,特地為她唱一曲英文版的《剪愛》。

滿天流星,無窮無盡

我的眼淚,擦不幹凈

把愛,剪碎了吹向大海

有多少事,讓淚水洗過更明白

天真如我,張開雙手以為撐住未來

而誰擔保愛永遠不會惹上塵埃……

諸航隨著節拍點著頭,點著點著,眼眶紅了。

諸航很瘦,在碼頭看船時,附近有家雜貨店的店主總叮囑:小姐,不要靠近海。海風大,會把你吹走的。

每個月,周文瑾要離開特羅姆瑟一周,梅娜送他去機場。他在黑客組織里應是被委以重任,從他忙碌的情況可以看出來。回來時,不管諸航是否在睡覺,他都要敲開諸航的門,和諸航說幾句話。

諸航似乎已經完全融入了特羅姆瑟的空氣之中,從她臉上的笑可以感覺到她喜歡這裡,也接受了新的工作,可是她依然甚至是固執地拒絕他的感情。

八個多月了,他們之間一點進展都沒有。諸航對他,若有若無地保持著不著痕迹的距離。沉重的無力感會讓周文瑾喘不過氣來。諸航,似乎讓他捉摸不透。

夏日島上的夏日節目很多,出海、燒烤、放煙花。周文瑾喝醉了,諸航扶著他回家。他借著酒意,抱著她,兩人倒在地板上。壓抑太久的情意像火山一般噴發,他親吻她的唇,她閃躲、掙扎。糾纏中,他撕裂了她的T恤,她抬起手打了他一記耳光。酒醒了,他一個人在露台呆坐到陽光被海水淹沒。皮膚都晒傷了,沖涼時刺刺地疼痛。

「如果對我沒有半點情意,我失蹤的時候,你幹嗎要那樣傷心?給了我希望,又讓我這樣絕望。你是想我死嗎?」他扭曲著面容,發出嚎叫一樣的笑聲,笑得涕泗橫流。笑聲喑啞,終於只剩下喘息。

諸航平視著他,清澈的眸中沒有任何情意。

他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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