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 第十節

帆帆的加入,讓兩人的談話中止,卓紹華陪帆帆到晚上十點,又回辦公室去了。

幸好昨天沒偷懶,把車停進了車庫,沒費多少時間,就發動了。勤務兵已經把車道清掃過了,駛上去,車輪稍稍有點打滑。花園裡的花花草草株株耷拉著,毫無生氣。

成功邊開車邊想道:也許種菜是個不錯的主意,綠色又環保。

一開門,帆帆撲上去摟住成功的脖子:「成叔叔,昨天晚上,單阿姨幫我洗澡了。」怕感染,帆帆最多是擦擦身子,很久不洗澡了。

「哎呀,單阿姨可是女生,你竟然在女生面前脫光光!」成功抱起帆帆,左親右吻。

帆帆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幾轉,好奇地問道:「那誰可以在單阿姨面前脫光光,成叔叔嗎?」

單惟一瞬間成了一株熟透的番茄。

成功薄薄的唇角泛出一絲促狹:「你單阿姨願意,我沒意見。想看嗎?」

單惟一拚命搖頭,驚得都不能自如呼吸。「成醫生,帆帆在呢,你別說兒童不宜的話。」

成功湊近她:「那等帆帆不在時,我們再說?」

單惟一暈厥。

「成叔叔不準欺負單阿姨。」帆帆說道。

連小帆帆都看出來了,可想而知她的處境有多可憐,單惟一好想哭。似乎她越來越招架不住成醫生的調侃、逗弄,她還是喜歡原先那個惡聲惡氣、吼來吼去的成醫生。

搬進公寓的前幾天,成功要上班,不能時時待在家裡,唐嫂和單惟一是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唐嫂又要做飯,偶爾還要回四合院收拾收拾,單惟一陪帆帆比較多。單惟一會兒講故事,會做手工,用紙折的小動物惟妙惟肖,會唱的兒歌又多。帆帆畫畫時,她能靜靜地一邊陪半天,這份耐心,唐嫂說現在的女孩很少會有。自然而然,帆帆很快就喜歡上了單阿姨。

成功想,公司里複雜的人事關係讓單惟一焦頭爛額,機關部門也簡單不到哪裡去,如果她做個幼兒教師,或許會勝任呢!

唐嫂把早飯擺上桌,等成功坐下,她說道:「帆帆的水痘已全部好了,卓將下午接我們回四合院。吃過飯,我幫成醫生把房間打掃下。哦,這個,是卓將送給惟一的。」唐嫂從客房內取出一款最新的蘋果IPad,包裝還沒拆呢!

單惟一愣住,急忙看向成功。

「紹華這是幹嗎,要送惟一禮物也是我送,他欠的是我的人情。」成功不悅地放下筷子。

「這只是卓將的小心意,談不上禮物,請惟一一定要收下。」

「你先擱那邊!」進門時的好心情突地飛了,帆帆回家,單惟一就沒留的理由。想到晚上打開門,迎接自己的是一室的黑暗與冷清,成功連筷子都提不起來,「今天,我會早點下班的。」

心,凄凄冷冷,一如外面飄蕩的空氣。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清秋節。唉,成功煩燥地抓抓頭。

醫院裡也不省心,昨天開的彩超單,報告還沒出來,下午就得安排手術。成功火大地去放射科追,還沒開口,顧晨先像吃了火藥般:「做什麼都要有個先後,成理事的病人就是寶,我桌上這一沓的片子就是草芥。」

成功眯了眯眼:「顧主任,放射科如果人手不夠,可以向院長申請增加。這都是小事,耽誤了病情,引起醫患事故,那可是大事。」

顧晨蹭地站起來,冷笑道:「申請八百年前就提過了,回應呢?什麼大事小事,想嚇唬誰?我能力有限,成理事要有合適人選,把我這主任撤了。」

這話聽著不太對,似乎是沖著成功而來。「顧主任,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不敢!成理事如果沒別的事,外面等著做B超的排著長隊呢,我要忙去了。」

成功不說話,徑直進去從一堆片子里翻出自己病人的那張。雖然沒顧晨經驗那麼豐富,這片子約莫也能看出個七八來。

顧晨瞪著他,鼻子都氣歪了。

成功走過去,拍拍顧晨的肩:「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要給我個辯解的機會。這樣的無名火,像個更年期老太。」

顧晨連耳朵根都漲得通紅。

下午的手術,四點前就結束了。沒想到,臨時送來一位宮外孕病人,情況非常危急,其他醫生恰巧都在忙,成功又進了一次手術室,出來時,已是暮色深重。拖著疲累的身體開車回家,一仰頭,萬家燈火中,就自己公寓的那扇窗漆黑漆黑的。手機里有幾個未接來電,有卓紹華的,也有單惟一的。薄情的人啊,都等不及他回來,全走了。

如此寒夜,這般寒心。

連著抽了兩支煙,成功好不容易擠出點力氣進了電梯。鑰匙剛對上鎖眼,門從裡面開了。單惟一拍拍心口:「成醫生,你可回來了。」

她沒有走,她在等他,一股狂喜從腳底嘩地衝上頭頂,又緩緩流向身體的每個角落。心暖了,眼眶燙到發酸。

柔和的燈光,灑在如絲的秀髮上,像鍍了一圈暈黃的光環;淡藍色的及膝毛衣,勾勒出纖細的腰肢;清秀的眉宇,淡粉的唇瓣,恬靜的微笑……撲通,撲通,心跳如鼓。手指曲起又張開,張開又曲起。心底深處奔湧出一股激流,想抱她、想吻她,想……

也許是一時衝動,也許是期盼太久,也許是白天的玩笑開過了頭,觸動了他心底的某根弦,也許……已抑制不住……

「成醫生,你沒事吧?」單惟一久等不到成功的回應,有點懵。

「人在家,為什麼不開燈?」成功想溫和點的,一出口,卻是用的「吼」。

這一室的明亮,不是燈,難道是太陽?成醫生喝酒了嗎?

「單開客廳的誰看得見,餐廳的、廚房的、書房的……每盞燈都要打開,回家的人才覺得溫暖。」害他在下面顧影自憐了那麼久。

「帆帆又不在,幹嗎那樣浪費。成醫生,房間都打掃好了,給你恢複了原樣。我和唐嫂的鑰匙放在這裡。」單惟一指著玄關處的一個小籃子。那是她買的,她給籃子上面蒙了一層碎花的棉布,清雅又綿軟。她說這樣籃子底不會蹭破傢具的油漆,擱哪都可以。裡面放鑰匙、硬幣,隨手就能拿到,非常方便。

「你這是要去哪?」成功脫下大衣,習慣地扔給單惟一,她撣撣,拉拉皺褶,掛上衣架。他看到桌上擱著她帶過來的一隻拎包,閉了閉眼。

單惟一低下頭,秀氣的雙耳紅通通的。「我再待在這兒不太……好,還是去哥哥那裡吧!我也該回南昌了。」

「我們都同居兩周了,要不好早不好了。有晚飯吃嗎?」成功故意講得很曖昧,成功地看到單惟一臉紅了。

「唐嫂做了不少菜,飯也有的。」

「你給我熱熱,我先洗澡去。」

「成醫生……」單惟一為難地抓住他的胳膊,咽了咽口水,「我快趕不上末班地鐵了。」

「受人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當初在飛機上,你不僅抓疼了我的手腕,還噴了我一身的雪碧,我濕身走出機場,被人以為耍流氓……」他說話的時候看著她的眼睛,語速不急不緩,好像不是在對她提要求,而是在陳述一個不能改變的事實。

單惟一繳械投降。從來,她就不是成功的對手。認命地進廚房,大不了,一會兒打車過去。

成功舒服地泡了個熱水澡出來,三菜一湯,熱熱地擺在了桌上。還有一碟切好的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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