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第三節

做完作業出來喘口氣的梓然冷哼道:「也喜歡梓然,原來把我排在最末。」

帆帆才不管呢,嗷嗷叫著,又朝諸航撲去。諸航心裏面苦笑了下,把他抱過來,聽到帆帆長長地舒了口氣。

卓紹華的目光不像帆帆這般刻意,但有意無意都會落在諸航身上。他問了下駱佳良的情況,再過不久,駱佳良身體的各項指標達到標準,還要入院化療,時間不長。諸盈下周回銀行上班,領導們很有人情味,不要求她全天坐班,給予她充足的時間照顧駱佳良。

這裡一切都很好,只是……卓紹華嘴角溢出一絲悵然,從他進來到現在,諸航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駱佳良要睡了,帆帆也是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諸盈催著他們三人回家。

出來後,才覺得夜風微寒,呼地一下吹過來,把諸航吹得倒吸一口涼氣。她下意識地把懷裡的帆帆摟緊了。

車停在小區的花壇邊,小喻不在車上,卓紹華自己開的車。他打開副駕駛車門,諸航猶豫了下,坐了上去。他繞過車頭上了車,側身為諸航系安全帶。指尖撫過諸航的手臂,他看了諸航一眼,諸航笑:「謝謝首長!」那笑,淡得如一抹諷刺。

過了兩個十字路口,帆帆睡著了。許久沒這樣抱著帆帆,諸航感到手臂又酸又麻,但她喜歡這樣的感覺,提醒著她這一切是真實的。

紅燈,卓紹華踩下剎車:「諸航,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他的聲音有點低,混雜在街頭的喧鬧中,顯得有些模糊,但諸航聽清了。她抿了下嘴唇,沒有說話。因為那不是個錯,首長沒有違反《婚姻法》,沒有違背一個男人做人的準則。他的心也沒亂給別人,那是佳汐——他曾經深愛的妻。她只是有那麼一些酸一些痛一些……如果真的要講錯,錯的人是她,她變得貪婪、無理取鬧,越來越沉不住氣,越來越……撐不下去。

愛,原來是一面圓鏡,就是裂了一條縫,照出來的人像都失了真,容不得半點瑕疵。

不知不覺中,陷得如此深!呵……

「一定是的,不僅是我做錯了,帆帆也做錯了,你在和我們生氣。帆帆的錯似乎不太大,你已經原諒他,所以帆帆今天豪言道,媽媽不在,他就不睡,還淚汪汪地哭給我看。我只得硬著頭皮抱著他去找你。我知道你不太想見我。這種感覺讓我覺得非常挫敗,也很羞愧,我到底做了什麼,讓我的妻子如此厭惡我。這幾天,我過得並不好。諸航,告訴我,好嗎?」

這段話,像根刺,這麼突然地朝諸航扎過來,讓她的心倏然收縮。諸盈告誡過她,她和首長之間相差十歲,距離是肯定有的,做任何事,不能一味孩子氣,要顧及首長的感受,要和首長好好溝通。是的,溝通,坦誠交流。她想過,可對方是首長呀。她若把一切想法說出來,首長肯定會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給她一個溫柔的安慰,讓她以為自己是被愛的、幸福的。就像從醫院回來在公園兩人促膝談心的晚上,首長的話無懈可擊,打消了她一切疑慮。事實上呢?沐佳暉殘忍地讓她看到了一個真實的首長,她如何再自欺欺人?還有IP地址追蹤、監控,最親近的人也是最不設防的人,首長對她沒有真正信任過嗎……不能想下去了,心已碎裂了一地,所以,不再奢求,不再投入,一切打住,這樣子,每個人都會過得非常輕鬆。

「首長說什麼呢,像個文藝男,怪怪的!綠燈亮啦!」她故作揶揄。

卓紹華鬆開剎車,車徐徐向前駛去,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感,呼吸抑制不住輕顫了兩秒。

回到家,他抱著帆帆,諸航給帆帆洗了小腳、小屁屁,換了睡衣。帆帆中途眼睛撕開一條縫,然後又沉沉睡去。爸爸媽媽哦,小嘴又咧大了。

諸航在小床邊坐了會,確定帆帆不會醒來,偷偷抽出被他緊握的手指,去書房。

書房的燈已亮了,卓紹華坐在他的三分之二領地里。她怔了怔,說道:「那我去客房吧!」

「為什麼?」她討厭他到無法容忍共處一室?

她聳聳肩:「首長是明知故問,我們不在同一個部門,各自的工作是保密性質。我現在編寫的程序,更是一級絕密。我這是為首長的形象著想,一旦出現泄露事情,首長可以全身而退。」

她是微笑著對他說的,他卻笑不起來,只覺得心往下沉,沉入到一個寒冷的冰窖之中。他從來沒有這樣恐慌過,恐慌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下去,有一天,他們就成了兩個陌生的人。

「諸航!」他追上去。

客房的燈亮了,房門緊閉。

一瞬間,彷彿回到兩年前的現在,她剛生下帆帆,從醫院搬進這裡。夜深時分,他常站在院中看著客房的燈光。只是,那時,他的心中有著滿滿的希望,此刻……心底黯然無光。

小艾回到北京的第一個周末,就約寧檬、諸航聚會。婚假、年假再加上調休,她這一次實實在在休息了一個多月。

聚會的地點是寧檬選的,天氣乍寒還暖,吃火鍋又實惠又舒適。到了那兒,寧檬失了神,想起第一次見成功的情景。那天,和諸航混進高級俱樂部,想釣個金龜婿,不曾想撞上了成功和卓紹華。晚上,成功逼著諸航請客,諸航使壞,把他們帶到了這裡。這裡是她們三人的秘密地點,離北航近,價格經濟。

「發什麼呆,進去呀!」小艾在後面推了她一下。寧檬「哦」了一聲,掀開塑料布簾。

這家火鍋店簡直是帝都的一個奇蹟,幾年了,老闆和夥計還是原先的老面孔,桌椅還是看上去不太清潔,餐具也是依舊地粗劣,但是,客人仍然是絡繹不絕。

「真是親切。」小艾誇張地深吸一口氣,「今晚我們喝點酒吧!」

寧檬沒意見,她的酒量是三人中最好的,一般的是諸航,一瓶啤酒就能放倒。

「行!」諸航忙著點菜,頭都沒抬,感覺餓了很久似的,不住地咽著口水。

寧檬和小艾面對面坐著,寧檬打量小艾,撇嘴道:「你這蜜月怎麼度得面黃肌瘦?」

小艾摸摸臉,訕訕地乾笑,然後肩一耷拉,嘆了口氣:「說實話,我都後悔結婚了。」

諸航和寧檬不約而同地把眼瞪得溜圓。

「喂,你們別露出這種可怕的表情,我和師兄感情沒出問題。就是……」小艾苦惱地皺起眉頭:「就是覺得婚姻真的是愛情的墳墓。雖然還是兩人一起生活,但是質量和性質不一樣。婚姻讓人覺得像跑了一萬米,好不容易到達終點,完成了任務,兩個人突然都放鬆下來,沒必要再努力了。以前,師兄早晨會給我買早餐,白天,電話打個不停,晚上會坐幾站的車來公司接我下班。周末我們總會安排這樣那樣的活動,不一定是花很多錢,但總能讓我特別快樂。現在,早晨他比我晚起,早餐是我做,白天,電話沒一個,除非是晚上和同事、哥們去喝酒,才會給我發條簡訊。我說他不再在意我了,他嗓門提得高高的,我不在意你,幹嗎娶你?我說娶我就是天大的恩情嗎?他說我不可理喻,一個男人答應娶你,就是把一輩子全交給你了,你應該滿足。寧檬,你笑什麼?」

「笑你想一輩子做公主,讓師兄把你捧在掌心裡。男人也會累的。追了你那麼多年,現在心愿得逞,你就讓他歇口氣,有點個人空間。」寧檬回道。

「你沒結婚你不懂,豬,你說呢?」小艾朝寧檬翻了個白眼,側過身抓住諸航的手臂,尋找同盟。

諸航今天點了一堆的菜,底鍋要重辣,無辣不成歡。「你們繼續,我保持中立。」她一心一意等著吃。

「豬,你今天話好少。」寧檬問道。

「是你們話太多。」小艾這樣的感受,她沒體驗過,沒話可說,不如沉默。就這樣看著兩人鬥嘴,也是開心的。

「對了,豬,那天晚上去哪了,接到你家首長的電話,我的小心兒直抖,緊張的。」寧檬弱弱地捂著心口,彷彿到現在還驚魂未定。

「在外面打遊戲。」

寧檬和小艾倒吸一口涼氣:「豬,你是有夫之婦,有子之母。」兩人一起拿指頭戳諸航,戳完,不放心地問:「回家有沒有有挨打?」

「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要不要看?」

「活該!」寧檬和小艾異口同聲。然後,寧檬又苦口婆心地叮囑:「豬,你真的該收斂收斂,這樣子真不對。」

小艾附和地把頭點得像小雞吃米。

諸航受不了地昂著頭:「澀果子,你少拿探照燈照別人,老實交待,最近對誰下手了?」

寧檬緊張得聲音都在發抖:「你聽……誰說什麼了?」

「猜的!」

寧檬緩緩吐出一口氣,突然又覺得胸悶,豬也許不知她和顧晨約會的事,成功必然是知道的。還在意他什麼呢,難道指望他腰佩長劍、騎著白馬,和顧晨來一場決鬥,將自己奪回去。

和顧晨約會,寧檬是矛盾的。

那個晚上,顧晨到公司接她。他的車停在離公司五十米的地方,這樣,可以避開同事們八卦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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