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第三節

「你沒有開車來吧?」諸航鬆開卓紹華,體貼地問沐佳暉。

沐佳暉沉默著,不明白諸航這話的深意。

「不好意思,沒辦法讓首長送你了,他還要找醫生問問姐夫的情況,我和姐姐啥都不懂,全依賴他。招待不周,你見諒。姐夫出院後,我和首長要兩邊跑,沒時間邀請你來四合院做客,呂姨只是阿姨,總讓她陪你,太不禮貌。畢竟你是我家的貴客,又不是她的姐妹。這樣吧,反正我們是同事,以後我一定請你吃一次飯。」損人利己、扮假仙,誰不會,哼!

沐佳暉悔得腸子都青了,她是發的哪門神經跑醫院來受這番難堪。她朝卓紹華瞟過去一眼,卓紹華平淡得看不出任何錶情。好,她撤。她楚楚動人地一嘆,幽然地退場。看誰笑到最後。

諸盈今晚怎麼也不肯讓諸航留下陪夜,說了會話,就催著兩人回去。她想把紹華拉到一邊說幾句,左思右想,還是忍住了。她相信卓紹華的成熟,相信卓紹華的閱歷、定力,絕不會讓諸航受委屈。

從側面看,卓紹華的輪廊凜然冷冽。

「首長,你為什麼不說話?」諸航在座位上動來動去,多多少少有點心虛。她承認她的演技很爛。首長有雙法眼,肯定識出了她皮袍里的「小」。不過,先出手的不是她。

「別打擾我。」卓紹華專心開車。

首長生氣她的小心眼了,哦!曾經信誓旦旦說不介意佳汐,不介意佳暉,但是……

「去公園是這條路嗎?」十字路口,卓紹華左右張望,「嗯,是這條。」

去公園?夜風一吹,一切都乾乾淨淨。諸航待在座位上,抿緊了嘴巴,只覺著心一個勁往下沉,同時,又有一股無名火突突往上躥。

這是個免費開放的公園,公園裡散步的人很多,走在落葉繽紛的小徑上,沙沙脆響。原木的柵欄兩旁,新植了鬱鬱蔥蔥的花草,金燦燦的菊花迎風招展,一叢叢一簇簇開得悠閑自得。假山邊,一個男人背對著路人在吹薩克斯,吹的是《北國之春》,初級水平,不時冒出幾個錯音,但他吹得非常投入,身子隨著節奏左右晃動。

人工湖畔擺放著幾張石椅,四周裝飾了一圈彩燈,燈光映著蕩漾的水面,像一幅斑斕的彩錦。夜風送涼,草木成熟的氣息清新宜人,卓紹華拉著諸航在石椅上坐下,用力地呼吸了下,說:「今天一顆心終於能款款放進肚子里了,姐夫已經脫離危險期。」

這只是引子,後面要進入正題了,諸航神經繃緊,做好回擊的準備。

「你看你……唉,放鬆!」卓紹華靠近諸航,把手臂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我今天覺得幸福滿滿。」

她沒有聽錯吧?諸航下意識地去掏耳朵,手被卓紹華捉住,貼到唇邊,吻了又吻。「像只勇猛的小動物,毛豎著,眼瞪著,哇哇叫著,捍衛著自己的地盤,不容外敵侵佔。這種被珍視的感覺很奇特,很別緻。我受寵若驚又驚喜交加。」

首長這話是揶揄還是告白?暈了,諸航發覺自己無法識別。

「不足之處是不夠從容、自信。」卓紹華笑道。

「非常人物非常方式。」諸航反駁。

「佳暉只是個妹妹。」

「她比我還大三歲。」諸航急了,難道她真的看上去像個歐巴桑。

卓紹華冷了臉:「你比我小十歲,是不是更像我的妹妹?」

諸航小心翼翼地呼吸,似乎跑題了。

「佳暉是佳汐的妹妹,她哪怕比我年長,在我眼中,她也只是一個妹妹。她的人生怎麼走,會成為什麼樣的人,我尊重。她若開口找我幫忙,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會儘力。而你,不管是比我小十歲還是比我小二十歲,我們是丈夫與妻子,你的人生我要參與,你的一切和我息息相關,我們的生命是一體的。你的夢想、你的心情,你每一次皺眉,你臉上新出現的痘痘,我都在意。當我們一同站在眾人面前,你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我都會配合、維護,但不代表我全部贊同。我會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空間里,和你溝通、交流。」

諸航低下頭嘀咕:「她那麼肆無忌憚的囂張,首長也該自我反省。」任何事都有源頭的。

「好,我接受,也會改正。」

諸航看燈光看湖水,看夜空看樹木,磨蹭了一會兒,咕噥道:「我……仍然覺得今天我沒做錯。」

卓紹華莞爾:「我就沒指望你認錯。別人輕飄飄的幾句話,你就輕易地失去了自我,變成了另一個人,值得嗎?」意思似地打了兩下掌心,又捏了捏鼻子:「回家吧,讓帆帆懲罰不乖的媽媽!」

帆帆今天闖了兩個「小禍」。

梓然住到四合院後,在帆帆面前打開了一扇嶄新的門,這扇門叫「上學」。每天要穿整齊的校服,要早早起床,天傍黑才回家。晚飯後,要認真寫作業,寫很久很久,久到帆帆都以為永遠沒有完成的時候。下雨的日子裡,也不可待在家裡陪他玩。於是,帆帆對上學這件神聖而又嚴肅的事嚮往起來,嚷著要和梓然一塊去上學。唐嫂沒有辦法,小喻送梓然去學校時,她和帆帆也跟著上了車。

帆帆去過北航,對梓然的學校沒什麼新奇,他被一堆一堆穿著同樣校服的學生過斑馬線的壯觀景象給驚呆了。「喻叔叔,好多,好多的……梓然!」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張成O形,小喻和唐嫂被逗得前俯後仰。

回到四合院後,呂姨今天要洗曬所有的床單,請唐嫂搭把手。就一眨眼的工夫,帆帆不見了,把唐嫂和呂姨差點嚇暈。幸好,沒多久,崗亭的一個小士兵抱著帆帆推開了四合院的院門。帆帆背著自己的小米奇包包,戴著小帽子,包包里有紙有筆,他說他也要上學去。經過崗亭,被士兵發現,給攔住。他鼓著小嘴巴,很憤懣。

唐嫂問:你會過馬路嗎?

帆帆點頭:跟著哥哥們走。

那要是陌生人說帶你去買好吃的呢?

我吃好飯飯,去上學,不餓。

別人要是問帆帆住在哪?

我和爸爸媽媽一起住。爸爸叫卓紹華,媽媽喊他首長。媽媽叫諸航,成叔叔叫她豬。我叫卓逸帆,媽媽叫我壞傢伙。有條有理,小嗓門脆脆嫩嫩。

唐嫂流汗了:怎麼還冒出成叔叔來?

帆帆小眉頭蹙起:成叔叔常來我家做客呀!帆帆覺得唐嫂有點傻。

唐嫂和呂姨謝過小士兵,沒敢打電話告訴諸航和卓紹華。吃過午飯睡午覺,唐嫂醒來,發現帆帆不在床上,又驚出一身汗。洗手間里傳來咕咚咕咚的聲音,跑進去一看,帆帆趴在馬桶邊,正忙著呢,把他常玩的小汽車、變形金剛、看的書,一個個扔進馬桶,蓋好蓋子,爬上去坐一會兒,再打開,一個個撈出來,不厭其煩。然後,他認真地告訴唐嫂,馬桶也可以做個大魚缸,裡面有水,可以養魚,他不要踮腳,就能看魚開小汽車。

卓紹華和諸航剛推開院門,呂姨站在院中就繪聲繪色地告了帆帆的狀,堅持讓諸航去洗手間看看,她還沒打掃呢,滿地的水。浴缸旁放著一本小書,同樣濕淋淋的。「帆帆該上學了,唐嫂只是個月嫂,再帶帆帆不合適。」呂姨總結道。

諸航真的對呂姨沒成見,非常尊重,但她覺得呂姨最近表現絕對不如帆帆。「晚飯還有嗎?」

「有,我今天做了杏仁豆腐,特地給你和卓將都留了。」

諸航在心中翻了個白眼,首長說過遇事要從容、淡定,會吼的不一定就占理。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那才是真本事。呂姨,不要怪我借題發揮,是你自投羅網。

「杏仁豆腐呀,成醫生和我提過多次,說首長的前小姨子最愛吃這個,每次來,呂姨都會做。我從沒吃過呢!請幫我和卓將熱一下。」

呂姨的臉倏地就紫了,訕訕地乾笑,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似乎應該解釋點什麼,但迎著諸航坦蕩的目光,她張不開嘴。

「對了,呂姨,領居們家裡的阿姨現在是什麼薪水,我粗線條,很少過問,我們家的是不是很低,你這麼能幹,是不是有人高薪挖你?」

「沒有,沒有,諸中校!我和唐嫂的薪水在大院里是最高的。」

諸航點點頭:「在鳳凰,有些艄工年紀很大了,還在風景區載客,遊客們總是很矛盾,想照顧他的生意,可看他那把年紀為自己服務,又有罪惡感。」

「諸中校,我哪裡做得不好,你儘管批評。」呂姨冷汗涔涔。

「看呂姨每天為我們忙忙碌碌,於心不忍。唐嫂受過月嫂的專業培訓,做阿姨,得心應手。我讓她以後多幫幫你,這樣子,呂姨想歇著就歇著吧,還可以分出心做點別的!」諸航展顏一笑,丟下目瞪口呆的呂姨,看帆帆去了。

有些人常把別人對自己的尊重當作得寸進尺的籌碼,其實到了這份上,她已不值得尊重。

帆帆和卓紹華都在梓然的房間,梓然已經做好作業,駱佳良這一場病,讓梓然成熟了,他不再和帆帆較勁。說著話時,還給帆帆演示如何摺紙飛機,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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