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習習谷風,以陰以雨 第八節

「媽媽,爸爸買的!」帆帆抱著諸航的腿,歡喜地要她過去看。

唐嫂不自然地站起來,不敢看諸航:「吃過午飯,卓將帶著帆帆上了趟街,買了一堆東西,我沒跟去。回來後,帆帆就吃了個飯、洗了下澡,趴在那畫了……一晚上。」

她和呂姨長吁短嘆了一晚上,這算什麼呢,帆帆咋踩著佳汐的腳印了,諸航該多傷心。卓將到底是男人,大大咧咧,只顧著為孩子高興,沒想到諸航的感受!

「首長呢?」諸航的頭像千根針在刺,無法形容,麻麻地疼。

「部里來了電話,急匆匆走了。他給你留了個條,說在老地方。」唐嫂回道。

「好的,謝謝唐嫂了,你去休息吧!」

唐嫂看看她,想出言寬慰幾句,想著不合適,嘆了口氣,帶上門走了。

快樂的帆帆著急地要媽媽蹲下來看他的畫。他畫了一隻狗。這隻狗體積龐大,雖然四條腿有點凌亂,但總體能分辨出來,輕昂起來的頭,兩隻眼睛,呼出來的氣,帆帆居然還知道配了背景,圓圓的,大概是太湖石,上面幾根線,是石後面的樹枝。

一個還不滿兩周歲的孩子,沒有老師的指點,沒有臨摹過,就憑一雙眼睛、一點想像,畫出這樣的一幅畫,諸航不得不接受「天賦」一說。

義大利有一位神童畫家,五歲的時候隨父母去港口玩,他被出海的帆船和天上的雲吸引住了,他站在那,一個多小時沒動彈,回來後,他向父母要求買畫筆買畫紙。接著,他畫下了他人生的第一幅風景畫。十歲那年,他在羅馬開畫展,全國轟動。

帆帆也是一位畫壇神童嗎?是因為遺傳還是別的?

諸航托著頭,她有點暈,那種蒼白慌亂的無助感又泛上來了,四肢冰涼。

「媽媽?」媽媽為什麼不說話,帆帆皺起了小眉頭。

「媽媽有點累,進去休息會。」

帆帆一聽,連忙牽著諸航的手,緊張地往裡走去。

首長在諸航早晨寫的紙條後面留了言。

「諸航,小艾的婚宴一定很熱鬧吧,好久不見的同學再次聚會,有很多很多的話聊,是不是?可惜我和帆帆被你隔絕在外,不能分享你的快樂。我和帆帆都表示嚴重的抗議,所以以後要全部說給我們聽!發生了一起突發事情,我趕去處理,今晚估計又是無眠了。出門的時候,我抱了又抱帆帆。其實我想抱你,你不在,我只好抱他。他是你生的壞傢伙,抱他,就像抱你。知道嗎,你的到來,總是帶給我太多的驚喜與感動。諸航,天氣一天天涼下來,等我手裡的事告一段落,我們去度個小長假,我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告訴你!這一次,就我們兩個人,噓,別讓帆帆知道!紹華!」

帆帆踮起小腳,頭伸得像長頸鹿,拽著紙條,他也要看。諸航把紙條一折,藏到身後。

帆帆越發覺得好奇,烏黑烏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諸航:「媽媽,讀給帆帆聽!」

「就不讀。」這次沒你的份,哼,誰讓你壞的!

「媽媽好!」帆帆眯眯笑,撅起小嘴主動親諸航。

諸航享受著兒子的獻吻,眼睛滴溜溜轉了幾轉:「那帆帆答應媽媽,咱們以後不畫畫,媽媽就讀給帆帆聽?」

帆帆咬著指頭,認真考慮了下,摸著諸航新剪的頭髮,說道:「帆帆畫媽媽,不畫狗狗。」

哇哦,狡猾的壞傢伙,這算讓步嗎?諸航又好氣又好笑,但她不捨得指責帆帆,也不願往深處想。她命令自己要相信首長,不管是什麼情況,首長都會給自己一個解釋的。

首長不粗枝大葉,不會欺騙她,肯定的。

在她和首長的感情歷程里,起初她是被動的,但不代表她體會不出首長對她的珍愛和寵溺。

猶記得,在那個小公寓,首長高大的身子欠下來,替她搬床、整理屋子。新年時,陪著她擠地鐵,去看電影,吃川菜,送她禮物。在她受成瑋奚落時,那麼呵護著她,為了哄她開心,手把手地教她打槍。知道她想家,不吱聲地接來爸媽。當她的身世被揭穿,他眉頭都沒皺,把她抱在懷裡,一肩扛起所有的風雨。黑客事情時,他為了她,第一次失去理智,以權謀私來保護她……所以她在一夜間長大,懂得了首長深厚的愛,也有了無限的勇氣來回應首長的愛。

假使沒有經歷這些,今天,諸航可以篤定自己或許在哈佛,或許在別處,和首長早就沒有一點交集。

諸航抿緊嘴唇,屏住呼吸。如果生命里沒有首長,現在的她已無法想像會是怎樣的境況。

一路走來,不容易,她必須要珍惜。是的,要珍惜,不要輕易被猜疑所擊倒。諸航一次次梳理記憶,緩緩吁出一口氣。

「壞傢伙,雖然你給媽媽的一掌,讓媽媽毫無防備。但我是媽媽,我原諒你。」在熄燈躺下時,諸航大度地對帆帆低聲說道。然後她又對帆帆威脅道:「如果你再氣媽媽,媽媽就生個小妹妹,以後不疼你。」哼,看誰狠!

睡夢中的帆帆還在惦記著紙條:「媽媽讀!」小嘴嚅來嚅去。

第二天早晨,呂姨布置餐桌時,小心翼翼地問諸航:「卓將昨晚沒回來嗎?」

諸航點點頭。

「都好幾個晚上了,以前從沒這樣過。」呂姨嘀咕。

諸航沒接茬,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台上擱著的一盆蝴蝶蘭凋謝了。紅白黃三種顏色,呂姨買回來的時候,每種顏色都開了八朵,現在除了紅的還有七朵,其餘的只有一兩朵了。這種花很嬌艷,比一般的花兒要漂亮得多,然而生命周期卻很短,才兩三個月,不能見陽光,也不耐低溫。

真的是秋天了嗎,諸航眯細了眼,彷彿覺得陽光也遠了。

莫名地很想首長。

吃完早飯,諸航告訴帆帆,媽媽去看爸爸,那兒有士兵叔叔站崗,小孩子不能進去玩。

帆帆懂事地點點頭,討好地親親諸航:「我在家畫媽媽,畫好多好多!」手比畫了下,一大抱。

諸航坐公交過去的,下了車,到門崗登記。正寫著,聽到外面站崗的小士兵精氣神十足地說:「首長好!」她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進大門,卓明在裡面沖她抬了抬眉。

她跑過去,畢恭畢敬地敬禮。

卓明下了車:「來看紹華?」

諸航摸摸鼻子,低下眼帘:「嗯!」很不好意思。

卓明笑:「早該這樣了。他估計在忙著,先去我辦公室坐坐。」

諸航緊張起來,這兒可是重要部門,不是四合院。「大首長,我沒有事要彙報。」

「你敢違抗命令?」卓明板起臉。

諸航立正、敬禮,不敢吭聲了。

這兒,諸航是第一次來,莊嚴肅穆的氣氛讓她呼吸都不敢用力。進辦公室時,卓明叫來秘書,耳語了幾句。秘書訝異地愣了下,轉身出去了。

諸航規規矩矩在沙發上坐下不久,秘書從外面回來了,手裡提著個盒子,外面用報紙包著。打開一看,是盒和路雪的香草冰淇淋。超大,一般人家買了擱冰箱,想吃挑一點放碗里。

卓明特地把門帶上:「這兒除了茶和咖啡,從來不備零食。這個孩子都喜歡的,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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