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第二節

「我們的杯子每使用一次後都會消毒。」空姐笑得有點冷。

「我知道,我知道……那我什麼都不要了。」

又是那樣笑得小心翼翼,彷彿很無辜,彷彿很體貼,成功一雙俊目倏地眯了起來。

空姐以為是自己惹惱了成功,撇撇嘴,說道:「你是頭等艙的客人,我們當然會服務到讓你滿意。」說著,遞過去一聽雪碧。

單惟一併不傻,聽得出空姐語氣中的譏誚,這下更尷尬了,可到了這份上,她又不能不接。

餐車推去經濟艙,她就拿著那聽雪碧顛來顛去,僵硬地兀自微笑著。

「我並不是無理取鬧,」她對成功解釋道:「我也沒潔癖。我曾經和我同學合用過一個杯子,後來她和我哥交往。我哥背著她還喜歡上另一個女孩,她……把杯子打破,捏著瓷片,告訴我她要自殺,還好哥哥趕回來制止住她……就這樣,我心裡……你懂嗎?」

成功不懂,他知道自己外表俊美,笑容迷人,很招女子青睞,但從來不知自己有做知心哥哥的潛質。

「呵呵!」見成功沒回應,單惟一訕訕地笑,隨手拉開了雪碧上的拉環。

成功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電視直播F1方程式賽車時,常有這樣的鏡頭,車手歷盡艱難奪得了冠軍,一群人站在得獎台上,拿著個特大號的香檳,在手中上下搖晃。

「噗」的一聲,雪白的泡沫噴薄而出。

接機處,寧檬像優雅的禮儀小姐,娉娉婷婷地立著,笑靨如花。

站在她身邊的兩個女子,在成功那張俊臉一出現時,不約而同地失聲驚呼:哇,帥哥!

女人都是虛榮的,這麼帥的男人只朝自己走過來,目光里只放著她,寧檬不免有那麼一絲飄飄然。

等人走近,她樂了:「你這是想濕身誘惑誰呀?」成功上身濕漉漉的,「兩點」很清晰。

成功扯了扯襯衣,齜著兩排白牙:「誘上誰就是誰。」眼角的餘光捉到始作俑者排在等城鐵的行列中,耷拉著肩,朝他心虛地笑,然後急急地把臉轉開,生怕他衝過來。

他咬牙切齒,生生地把嗓子口的怒氣給咽下去。

他有許多許多話想告訴她:一個女人,如果長得瘦仃仃的,那麼就識相點,別在白襯衣里穿紫色或黑色文胸,那不叫性感,叫自暴其短;出席那種訂貨會的場合,女人穿什麼西裝,披層紗最吸引眼球了;在陌生男人面前,如果做不到高雅、矜持,沉默、傻笑總會吧,這世界不是誰都愛聽八卦的。

「蠢,白痴!」成功扯開兩粒紐扣,毫不在意秀出魅惑的胸肌。

「說誰呢?」

「女人!」

「你是一時片刻都離不開女人。」同行是怨家,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同行,寧檬立刻就嗅到了一絲異常。

「你對我還真不是一般的了解。車停在哪兒?」成功焦躁地問。

「我哪有車,我打車過來的。」

「那你來接什麼機!」成功安檢時,和寧檬通了電話。寧檬一聽他來上海,自告奮勇來接機。

寧檬噎住。兩人面目模糊地對視著,忽然之間,她看不見他的臉了。

世界是否有愛情這東西,大可懷疑。

許多話潮湧般奔向唇邊,但寧檬閉緊了嘴巴,她告訴自己不能衝動。一衝動,就前功盡棄。

她轉身往外走去,手臂被成功拽住。

成功嘴角斜斜掛著的一抹笑像廢墟上開出的花,溫暖但是帶著毒性。「心眼真小。」

寧檬笑不出來:「你也大不到哪裡去。」

寧檬真不是小雞肚腸的女人,她和男人很能和平相處,也非常擅長在人群中讓自己成為閃光點。唯獨面對成功,有時候情緒就容易起伏,特別敏感。她想可能是放了太多希望進去。成功家境好,自己也有出息,在哪都有朋友,有些事自然地就認為理所當然。她必須承認,她和成功之間的距離不是一米兩米。得花多大力氣,才能靠近?

「我們挺配的!」成功把襯衣擰了擰,攔下一輛出租。

寧檬卻笑不出來。

上車前,成功又扭過頭去看單惟一。一輛城鐵剛駛過去,站台上已經沒了單惟一的身影。

計程車的空調打得極低,進去就起了層雞皮疙瘩,成功情緒又低落了點,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晚上有空嗎?」連續幾架航班到港,機場高速上車流湍急,成功深吸一口氣。

寧檬晚上有個應酬,不是特別重要,可去可不去。「有事?」

成功聳聳肩:「沒有。如果有空,就一塊吃個飯。」

寧檬被他隨便的口吻給惹惱了,直直地瞪著前方:「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約了。」她巴巴地趕到機場接他,怎會不為他騰出晚上的時間呢!但成功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她自嘲地想:都這把年紀了,她還在期待什麼?難道期待一個騎著白馬的王子,深情款款地朝自己奔來?王子都躲在童話書里。就是在童話書里,王子要麼愛公主,要麼愛被繼母欺負的灰姑娘。她既不是公主,也不是灰姑娘,她是寧檬。

貓戲老鼠的遊戲玩久了,會倦的。

「師傅,放點音樂吧!」很漫長又很短暫的沉悶溢滿了車內。

「音響壞了,沒找到時間去修。」司機是上海人,普通話里夾雜著上海方言。

「明晚把時間留出來。」成功語調平平,悠悠蕩蕩,彷彿說著一件不相干的事。

寧檬怔了下,扭頭看他。

「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她用不以為意的語氣問。

「我妹妹!」

寧檬全身都為之一顫,她按捺住蔓延的狂喜,這是否代表她和成功之間終於走到了一個轉折點?

「也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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