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第七節

卓紹華有點跟不上父親的思維。

卓明哈哈一笑:「這個我們家好像要爭取的。你想想,要是有個像諸航那樣的小丫頭在這院子里跑來跑去,多可愛!」

「萬一再生個小帆帆?」

「那更好,他們打架,我負責做裁判。」

卓部長原來還有一顆這麼璀璨的童心,卓紹華真是大跌眼鏡了。回去的路上,細細地回味與卓明的談話,他突然理不清一向敬重的卓部長有幾句話是真話。不過,讓諸航生孩子這件事,他是絕不會去當真的。

與喜歡的女子孕育愛的結晶,是世間最美好的事。但他捨不得諸航大把的時間花在懷孕與撫育孩子上,何況他們已有帆帆這個招人喜愛的壞傢伙。

人,不能夠太貪心的。

在他心裏面,其實另有一個夢想。

院門半掩,輕輕一推,除了月光下搖曳的樹葉,一切都很安靜。西側的卧室亮著一盞小燈,諸航應該還沒有睡。

卓紹華放輕了腳步,上台階。一進門就聽到帆帆細微的鼾聲,皮了一天的壞傢伙,睡得沉沉的。卓紹華走到床邊,在他粉嫩的臉頰上落下一吻。扭過頭,諸航坐在梳妝台前,不知在筆記本上忙著什麼。他不禁要埋怨她的專心了,她竟然沒察覺到他的存在。

正要走過去,她突地站了起來,對著鏡子伸了個懶腰,胸部朝前一挺,雙臂抬高。眉頭微微皺起,先朝鏡中看了看,又低下頭打量著起伏不大的胸部,自言自語道:「為什麼就是長不大呢……啊!」

身子被一雙長臂擁進懷中,呼吸之間,是首長清涼好聞的氣息。

她僵直了身子,回過頭,撞見首長黑眸中兩束晶亮的光芒。

「不需要長大,它們剛好適合我。」嗓音暗啞得彷彿有一層一層悠遠的回聲。像寶塔上的風鈴,在風中一再叩響著一個名字。諸航從頭紅到了腳:「首長……首長……那個……」

很想抓頭,但是雙手都被首長束緊了。他以唇弄亂她的額發,然後將唇貼在她的眉心,細細地親吻。

這樣的氛圍,下面是不是該她主動獻吻?諸航苦惱地冥思。

「走,出去散個步!」卓紹華沒有忽略她的遲疑,側耳靜聽外面的動靜。嗯,沒有驚動壞傢伙。

「現在?」諸航訝然了:「我洗過澡啦!」北京的夏夜,走幾步,就是大汗淋漓。

「一會兒再洗。」他不由分說,擁了她就出去。

經過帆帆的床,他已經把外面的小薄毯給蹬開了。諸航躡手躡腳地替他又拉上。他小嘴努了努,冒出一句:「媽媽,還要……」

諸航偷笑地颳了下他的鼻子。

門一拉開,置身於悶熱的星空下,諸航好一會兒才適應。

「帆帆還要什麼?」卓紹華牽住她的手,圍著院中的太湖石轉著圈。

諸航有點害臊,擔憂地看看勤務兵和呂姨、唐嫂住的東廂房,要是讓他們看到這一幕,不知以為出了什麼事。她不想拂首長的好心情,但她覺得他倆這樣有點傻。

「他要我唱歌。」一院的殘花敗葉,明早勤務兵又要打掃好一會兒,諸航心虛地抬頭看天空。

一片烏雲飄過來,遮去了大半的月光。要下雨了嗎,難怪這麼熱。氣象台說,北京已經七十八天沒有下雨。

「你唱了沒?」卓紹華問。他記得這孩子自嘲自己的催眠曲能把帆帆給嚇得坐起來。

「不唱不行呀,他很會撒嬌呢,我硬著頭皮上。本來想唱首張傑的《年輕的戰場》,我怕他會聽得熱血沸騰,後來只得改唱了一首《蟲兒飛》。」

諸航小時候,諸盈哄她睡時,就愛唱這首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西南北

這是首兒歌,也是一首愛情歌曲。歌詞之間,充溢著一種孤獨的憂傷美。兒時不懂,現在方明白為什麼諸盈唱的時候,經常會淚水盈眶。那時,諸盈對晏南飛的思念就如同歌中紛飛無助的蟲兒。

諸航的心倏地一沉,她怎麼能輕易原諒晏南飛呢!

「嗯?」卓紹華立刻感覺到諸航情緒的變化。

「好熱,都想吃冰了。」她顧左右而言他。

卓紹華沒有錯過諸航眼中飛逝的疼痛:「這好辦!」說著長腿朝院門邁去。怕帆帆看了饞,家中沒有備下冰激凌之類的解暑食物。

諸航身子往後退:「首長,我穿著睡衣呢!」

卓紹華掃了一眼:「沒事!」諸航的睡衣是保守型的運動裝,不顯山露水。心,無聲地一顫。諸航回國以來,似乎不是運動裝就是軍裝。她青春無敵的芳華,應該有許許多多更合適的衣衫。化妝台做了電腦桌,從不見化妝品。

是不是要感嘆下她的麗質天生?他這個丈夫好像做得太失職了。

路過門崗,諸航整個人躲在卓紹華的身後,她沒勇氣看哨兵的臉。

大院外面有個便民小超市,一個大冰櫃放在門口。稍微好一點的冰激凌剛賣完,只剩下幾支綠色心情。店主打開冰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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