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故事,一個很普通的故事。
同時也是一個還沒有結束的故事。
一對武林大家,名門之後的兄妹,男的儒雅瀟洒,女的溫婉貌美。
兄妹倆守著祖先留下來巨大的產業,過著悠遊自在,不虞衣食的生活。
這本是人人稱羨,個個費盡心思極力追求的俊男美女,他們也應該是手足情深,互為依靠才對。
然而,有一天做哥哥的從外面帶回家一位朋友,一位可以令天下少女為之傾倒的朋友。
於是一切都改變了,原本和睦祥和的家分成的兩半,手足情深的感情卻變成了陌路。
世間事最難臆測,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感情。
應了一句俗話,「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無論做妹妹的百般表現,甚至不惜拋開了他少女的矜持與自尊,把心事說子做哥哥的聽,希望能撮成一段良緣。
奈何那位可以今天下少女為之傾倒的朋友,淡得像一股輕煙,硬得像一塊石頭,非但令妹妹捉摸不著,更讓哥哥碰得頭破血流。
然而一顆少女的心,尤其是一顆從未受過任何打擊的少女心,怎受得這個?
愛的反面是恨,人心本也是愛與恨兩者編織而成。
她開始恨,也失去了愛,她變得無可理諭。
無可理諭到把一座巨大的宅院一分為二。
無可理諭到做出許多令人不解的事情。
男人和女人最大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男人有時候寧願忤逆父母,得罪親人也不願失去朋友。
做哥哥的痛心,只能痛在心裡。
守著他的朋友,卻連提也不敢提家中的變故。
只因為他怕他笑話自己,笑話自己教遵無方。
終於許多事情就從這一個故事開始。
一個很普通的故事,也是一個還沒有結束的故事。
展鳳黛眉深鎖,她那一張美如天仙,吹彈欲破的臉上淚痕猶在。
這樣一個人見人憐的女人,她還有什麼不如意?
她又為什麼流淚?
「展抱山莊」里,她已站在這一片菊海的花圃間好幾個時辰。
她像是思索,也像是等人。
她思索什麼?她等的人又是誰?
兩名使女惴惴不安的站得好遠好遠,她們不敢靠近,因為她們知道每當小姐煩腦的時候,靠近了總會自找霉頭。
深秋了,這是菊花的季節。
從小她就只愛菊花,因為她認為菊花是君子,菊花更是隱士。
「君子無爭,隱士無求」輕念了兩聲後,展鳳輕拭著眼角,望著遠天飄移的一朵白雲,視線再也難以收回。
雲本無情,菊本無淚。
她想著雲,相著云為什麼不能常駐一處,總要飄移?
她想著菊,想著菊怎忍見人獨愴,憔悴而不掉淚?
藍天與白雲,襯托出一片菊海中的美人,這該是多美的畫面?
沒有人願意去破壞這一種寧靜,和驚擾畫中的人。
如果有,那該是瘋子或瞎子。
因為瘋子不懂得美,瞎子看不見美。
六個瞎子就像六條幽靈突然的從圍牆外翻掠進來。
她們踢翻了好幾盆栽菊,當然也破壞了這寧靜的畫面,更驚擾了展鳳。
就如水中美好的倒影,被人投下了一顆石子,不但什麼都消失殆盡,更起了陣陣漣漪。
展鳳輕嘆一聲道:「你們踢壞了我的菊花。」
六個瞎子女人就像六座石雕像,臉上的表情刻板一致。
「菊花踢壞了尚可栽植,人的生命失去了,就算你有回天之術,仙丹妙藥也只能醫一個沒死的人。」回答展鳳話的卻是歐陽無雙。
回過身,展風看到歐陽無雙裊裊行近。
「你怕我跑?」展鳳問。
「沒怕。」歐陽無雙有些掩飾說:「她們不了解這兒的環境,我只好要她們從牆外翻了進來。」
「你追上了李員外?」展鳳又問。
「喪家之犬,驚弓之鳥,是沒人能追得上的。」
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展鳳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何不到屋裡坐坐?」
「我當然不介意,我只是怕你介意,既然做主人的開了口,我也只好厚著臉皮叨擾你,正格的,我想你珍藏的『雨前龍井』想了好久。」
展風回身前行,並吩咐呆若木雞的兩名使女人房泡茶待客。
撫弄了幾聲几上的瑤琴,歐陽無雙走回她坐的位置,望著展鳳好半晌才嘆了一口氣。
「景物依舊,人事全非,還記得我帶『快手小呆』來此治他的啞疾,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
展鳳的心跳了一下,她仍然沉默的不發一語。
「最近江湖上傳出了小呆未死的消息……」歐陽無雙故意頓了頓又道:「竟然還有人說他是咱們的人。」
展鳳倏地接道:「不要把你和我牽在一塊——」
笑了笑,歐陽無雙道:「為什麼?『菊門』這個名字可是你想出來的呀!」
「我說過我已退出。」展鳳懊惱的說。
「退出!?展大小姐,這又不是小孩子辦家家酒,哪有那麼容易,你要怎樣就怎樣?」歐陽無雙語氣漸冷。
「那麼……那麼你到底要怎麼樣才放過我?」展鳳軟弱的靠向椅背道。
「很簡單,老話一句,交出當年『神醫武匠』號令天下英雄的信符——『白玉雕龍』正面。」
「雙雙。」展鳳幾近哀求道:「你……你到底要做什麼?難道你目前所為還不知足?還不滿意?」
「做什麼?」歐陽無雙道:『當然是做當初你我共同商議的大事,領導武林,稱霸江湖,創一個千秋大業呀!你小看了我歐陽無雙,如果只為了『菊門』目前這一點小小的成就,我就知足滿意,那我寧願做一個普通女人,何必又要作賤自己?」
「目前江湖一片混亂,各自為政居多,就……就算『白玉雕龍』的正面我給了你,恐怕也只有七大門派或許聽令,再說『白玉雕龍』是必須正反兩面合併才具效力,擁有一面還不是形同廢物……」
冷笑數聲,歐陽無雙道:「我的目的也只是要七大門派聽令就可,其他的江湖幫會我尚有能力讓他們臣服,只要有了你這一面,至於另外一面,你就不必替我操心。」
「我……我無法做到。」
「無法做到?」歐陽無雙的眼睛睜大。
「是……是的,我無法做到。」
似欲看透般,歐陽無雙緊盯著展鳳,然後她笑了,笑聲刺耳,也像一把把尖刀,刺在了展鳳的心上。
「你不顧他的死活?你不怕我拆穿你的秘密?」
展鳳悚然不已,美麗如花的臉上已是一片慘白,她道:「他若死了,亦為求仁而死,當無憾。而我……我的秘密,也早隨著宛我的醒悟和他的死,如過眼雲煙,化為虛無……你……你走吧!我不能改變你的心意,你也不應阻攔我才對,看……看在相交一場的份上,我求你放了他好不?」
歐陽無雙站了起來,沒有激動,也不再咆哮,她只是用一種冷靜平淡而怕人的聲調說:「我不知道什麼改變了你,如果說你為了燕二少的死而改變了一切,我想你會後悔,因為他很可能還沒有死……」
展風不止震驚,而是差些昏倒,她無力道:「你……你說什麼?!」
鄙夷的一笑,歐陽無雙道:「我說他很可能沒死,目前我還不能確定,因為江湖上傳言有人曾看過他。」
「怎……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只不過看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首,僅憑手腕的硃砂痣,誰也不敢講那就是他。」「我……」展鳳已被這消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他沒死,你的秘密總有一天會被揭穿,你可考慮清楚?」歐陽無雙接著又道:「你不要以為我在威脅你,至於展龍,再怎麼說他都是你哥哥,你更不至於為了一塊『白玉雕龍』而犧牲了他吧?」
展鳳嬌軀機伶一顫,久久後方道:「雙雙,看來你是人魔已深,我是勸不醒你了,也罷我會交給你,只不過我希望能先見到展龍安然無恙的回家。」
笑了笑,歐陽無雙道:「看來這手足之情,你還是顧念,好,我相信你,我會先讓他毫髮無損的回來,只希望你能守信,也不要再中途變卦。」
虛弱的連一絲力量也沒有,展鳳靠在椅背上閉眼道:「你……你走吧!我……我不想再見到你……」
歐陽無雙陰沉的注目許久說:「我走了,雖然你不想再看到我,但我還是會來,因為我必須要拿到那面『白玉雕龍』,對不起打擾了你賞菊的興緻……」
走到門口,她又回頭道:「對了,我要告訴你,你真的是美,美得連我都會心動,就不知道那個傻瓜到底是那根筋不對,竟然會看不上你……好了,再見啦!」
「再見。」
展鳳閉著的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