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城樓上如果同時點燃了三盞燈籠,那代表著什麼?
又會發生什麼事?
李員外想要證實什麼?難道他真的懷疑自己的腦袋那麼值錢?
他自從點了這三個紅燈籠後,已足足的縮在城牆邊不遠的鼓樓里整整一個時辰。
他動也不動一下的,彷彿已化成了鼓樓里的鼓。
然而他那炯炯有神的雙目,在月色里不停的校溜。
他在搜尋什麼?他又在等什麼?
難道他真想看看是誰會來此接頭?
星疏月淡。
望著地上鼓樓的影子逐漸西移,李員外已有了不耐。
江湖傳言本來就有許多時候是捕風捉影,所以他開始有些意志動搖。
本來嘛!這個連聽也沒聽過的「菊門」,和自己無冤無仇的,干麻會花那麼一大筆銀子買自己的腦袋。
也就在李員外懊惱平白放著大頭覺不睡,跑來這數星星的時候——
他已發現了二條淡如輕煙的影子,像流星划過夜空般急速的朝著這裡移動。
他的眼睛更亮了,同時他亦緊張的扯緊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經。
「來了,嗯,還真快的身手,王八羔子,你們可害得我好等……」李員外喃喃自語。
二個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老的長得高頭大馬,虎臂熊腰。
年輕的二十多歲年紀,頗清秀,但臉上卻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陰鷙。
兩個人唯一相同處,就是全為鶉衣百結,丐幫裝束。
李員外看清楚了這兩個人,他當然也認識他們,因為老的他稱之為郝大叔,他在幫中的地位僅次於自己的授業恩師。而少的則為郝大叔郝少峰的徒弟,人稱「怒豹」的楚向雲。
這時候,這兩個人。
李員外不禁有些納悶,然而他卻無所行動。
因為歷經了這許多事情,他已學會了保護自己,也更學會了提防別人。
人在高處看得遠,聽得也較清楚。
李員外的目光就像夜空中的寒星,一眨一眨的。
「師父,怎麼不見有人呢?」楚向雲說。
郝少峰高大的身軀原地轉了一圈,也有些不解道:「奇怪,難道是有人開玩笑?」
「那我們還要不要等下去?」
「再等一會好了……」
這些話李員外聽得很清楚,只是他不明白丐幫為什麼先來,而「菊門」的人卻不見?
他也很想下去,也很想問問這位郝大叔。
然而他卻竭力的忍住了這股衝動,因為他明白在事情未澄清前,丐幫恐怕沒有任何人肯聽自己說一句話。
他靜靜的等,黑夜裡甚至連自己的心跳聲都可清楚感覺到。
驀然——
郝少峰抬起了頭,他定定的望著李員外藏身的鼓樓。
李員外這時就如遭到兩股冷電襲身,他心裡方自一驚。
「鼓樓上的朋友,你既然掛上了三盞紅燈籠,為何那麼小器吝於一見?」郝少峰朗聲說道。
李員外不作聲,他只期望郝少峰只是拭探性的問問,因為他知道他自己絕沒有一絲破綻露出。
樓高五丈,底下的人要想上去除非攀登。
「師父,上面沒人您老人家為何?……」楚向雲疑惑的問。
嘿嘿笑了救聲,郝少峰說:「不,上面絕對有人。」
李員外的心一陣猛跳,他實在難以相信郝少峰為什麼那麼肯定鼓樓里有人藏匿?
難道他能透視?!
不只李員外想不透,連底下郝少峰的徒弟楚向雲也一樣想不透。
郝少峰不是神仙,他更不會未卜先知。
然而他是個老江湖,老江湖的敏銳觀察力卻是數十年的經驗一點一滴,甚至受過血的教訓所累積而成。
「相好的,莫非你在上頭睡著了?上頭的風大,你可得小心身子骨啊……」郝少峰又在叫著。
李員外已經讓對方叫得心裡發毛,他似乎也鐵了心,硬是不哼一聲。
「藏頭縮尾的鼠悲,你何不伸出頭瞧瞧地上的影子?」郝少峰話已挑明。
影子?!李員外心頭一跳,他抬頭望了望月色。
這一望卻差些沒把晚上才吃的羊饅泡餅給全吐了出來。
月亮不圓,月光亦淡,然而它現在的角度偏西而又下垂。
該死的卻是它正好斜斜的照在整座鼓樓里。
再看看身上灑滿了月光,李員外篤定的圓臉已變成了扁的。
是的,月光既然能照在身上,那麼它一定有影子,也難怪郝少峰會那麼肯定。
順著月影李員外一眼瞧出,可不是,自己的影子正歪七扭八的印在不遠的地上,雖然影子看不出是誰來,但是這已足夠郝少峰識破有人在鼓樓上。
醜媳婦總得見公婆。
李員外明白這個道理,於是他下了鼓樓。
「您好,郝大叔,呃,還有向雲兄。」李員外搓著肥胖的小手,一臉尷尬的模樣。
對方二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李員外那張員外臉卻真實的擺在眼前。
一陣沉寂後,郝少峰才沙啞著嗓子道:「是……是你?真的是你?……」
「是的,郝大叔是我,我也希望不是我……」李員外苦笑著說。
「這三盞燈籠是……」
「是我點的。」
「什麼意思?」郝少峰簡直想伸出手摸摸這個傢伙是不是發燒。
「我只是……只是想證實一下到底是不是真有人肯花十萬兩銀子買我的腦袋?」
「這麼說你是自己送上門的?」郝少峰想不透的問。
「可是到現在我還沒碰上買主,可能這個消息不確實……」
古怪的一笑,郝少峰與他的徒弟互覷一眼後又說:「不,這消息千真萬確。」
這句話如果別人對李員外說,他或許不會相信。
然而郝少峰說有這回事,那就一定有這回事。
因為丐幫的消息一向靈通而確實,再者郝少峰的地位相當於丐幫中的副幫主,那麼他說的話李員外又怎能不信呢?
「真……真有這事?」李員外嘎聲道。
不管任何人、任何組織,肯花十萬兩銀子來買一個人的命已夠讓人驚異。
如果你知道自己正是人家的對象,豈不更驚異?
「瘋子……這世上竟有這種瘋子?……」李員外自始都認為這是傳言,卻沒想到傳言是實。
「『菊門』?『菊門』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李員外像是自語,又像是在問著郝少峰。
嘆了一聲,都少峰苦笑道:「它實在不是個玩意,因為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花十萬兩銀子來買你的命,不過我知道這世上已很少有人能抗拒得了這種誘惑,更何況你又是丐幫緝捕的叛徒。」
李員外退了三步。
郝少峰和楚向雲進了三步。
這情形很微妙,也很明顯。
李員外明白了什麼?
他瞪著眼,有些慌亂的說:「郝……郝大叔。我有一不情之請。」
「你說。」
「我……我隨你們回去,事到如今我只想見師父他老人家一面。」
看了李員外鮮艷的衣裳一眼,郝少峰搖了搖頭道:「你已非我丐幫中人……」
「我這麼做無非……無非……」一時之間李員外不知如何解釋。
「我很想幫你,可是我做不到。」
「為什麼?!難道我想死在丐幫也不成?!……」
「這原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但是……」
「但是什麼?」李員外急道。
「你不奇怪為什麼『菊門』的人沒出現嗎?」郝少峰岔開了話題道。
紅燈籠,這應該是「菊門」約定的信號。
那麼「菊門」的人為什麼沒來?反而丐幫的人來了?
是不是郝少峰先殲除了此地「菊門」的人?
李員外雖知丐幫行事一向不願假手他人,可是他卻不明白郝大叔為什麼會問出這麼奇怪的話來?
他本是個不太花腦筋的人,然而這許多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已逼得他學會了去思考。
然而他想不出來,他實在想不出來。李員外苦笑了下聲,他說:「郝大叔,我想『菊門』的人已被您除了……」
「不,『菊門』里的人他自己不說,任何人也不知道誰是誰。」郝少峰一直視線沒離開李員外說。
「那麼他們怎麼會沒來?!」
「他們已經來了。」郝少峰淡然道。
「來了?!在哪?!」李員外驟聽此言還真嚇了一跳。
他轉頭四望,除了月夜外他什麼也沒看見。
回過頭來,他突然發現這兩張他原本極為熟悉的面孔已讓他覺得陌生,不只陌生,甚至已變得可怖。
李員外「蹬、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