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第三節

諸航打量他,首長從進屋,眉就鎖著。

「幾點到家的?」他不舍地鬆開她的唇。

「今天我們都起早了,八點到北京,十點到家的。」

八點到十點之間呢?卓紹華攬著她,輕嘆一聲,「對不起,我考慮不周祥,讓你受委屈了。」

諸航咬了咬唇,「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不要這樣講自己。」他心疼得發顫,其實她才是真正受傷的人。

「要的,畢竟她是長輩,可是我沒控制住,我……給她上了一課。」她心虛地從眼帘下方悄悄看他。

「給誰上課?」他納悶了。

「帆帆奶奶……歐女士。」

卓紹華覺得他需要好好地坐下來,讓諸航給他模擬下上課的情景。他把小被子往邊上挪了挪,正襟端坐,低頭對小帆帆說:「乖,不要出聲,聽豬豬老師上課。」

諸航眼睛眨巴了好一會,有點羞窘地拉了椅子面對兩人坐下。

「早晨天沒亮,門被敲開,外面站了兩穿軍裝的,讓我啥都不要問,隨他們回京。我當時都嚇得有點傻,感覺像歷史劇中發生兵變,要易主,家眷先轉移。再看成醫生,也是一臉嚴肅。我以為這邊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死命地咬著唇,把小帆帆抱緊。」

卓紹華看看懷中的兒子,再看看面前杏眼圓睜的小女人,他能想像她當時的恐懼。

「一下車,我發現那地方是成醫生工作的醫院。成醫生想陪我一塊進去,那個當兵的沒讓,只讓我和小帆帆跟上。歐女士在走廊上站著。我不知是冷,還是害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帆帆倒是睡著了。歐女士輕輕推開一間病房的門,讓我朝里看,我就看見床上躺了個人,臉都看不清。她說,那是卓陽。前天服下一瓶安眠藥,雖然搶救過來,但她依然不肯進食,生命氣息非常微弱。然後,她就直勾勾地看著我,問我看到這些有什麼想法。」

那個時間,他還在床上躺著,怎麼也不會想到媽媽會來這麼一招。卓紹華愧疚、無奈。

「一大早的恐懼騰地燒成了一團火,我說找個地方說話。歐女士輕蔑地看著我,說好。我沒抱小帆帆進去,把他寄在護士室,請值班護士照顧下。」

「沒等我說話,歐女士又開口,說我不僅改變了你的人生,現在連卓陽的婚姻、生命也毀了。我頭腦像炸開了一般,什麼禮貌都顧不上,或者講她的話完全激起了我的鬥志。我參加過辯論賽的,激動起來語速非常快。我說每個人的人生都只屬於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夠插手。我只需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沒有義務為別人的人生買單。我們登記時,你手裡有槍,而我沒有,那麼就不存在我強迫你的可能,當然你也沒用槍逼著我。我有仔細考慮過,我可以為我自己的所作所為負全責。我們的結合是民主的、友好的、和諧的。」

「一個婚姻的毀滅,一般是出現原則性問題或者是家虐、習慣差異,我不是卓陽家的成員之一,和我有什麼關係?如果硬要扯上血緣,好,就當父債女還。這二十三年,他沒對我行使過一天父親的義務,我幹嗎要替他去還債?另外,我認為易碎的婚姻就像社會上的豆腐渣工程,是質量問題,是本來愛得就不深,是他們不敢信任對方,別在他人身上找茬。卓陽沒有求生慾望,那就完完全全是個人行為,我有人證證明自己沒有任何犯罪嫌疑。」

她幾乎是一口氣說完了這麼長的一段話,小臉煥發出炫麗的光澤,讓人無法側目。

「是不是有點衝動?」歐女士畢竟是首長的母親,她當時血往上涌,一點餘地都沒給她留。

「就這些?」他應該起身給她倒杯水去,但他捨不得離開,哪怕是一秒。

諸航呵呵笑了兩聲,抓抓頭,沒逃過首長的法眼呀!

「歐女士問我這樣的身份,再待在你身邊,不覺得羞恥、難堪嗎?我說我沒有這樣的感覺。我又加了一句,作為大首長的夫人,她愛濫用職權,是她的事,不要扯上我。我還要維護你的形象,你可是帆帆的父親,要給帆帆做榜樣的。趙本山大叔說,一個失敗的男人後面,肯定站著個壞事的女的。大首長事業是成功,但是縱容她肆意妄為,算有污點。她要找我,打個電話,看在你面上,我會乖乖向她報到的,絕不會中途逃跑,何必找人押我呢?我……這話好像說重了,她臉色當時就變了,身子都在顫。她說我狂妄放肆,沒有教養,不懂禮貌,從來沒有替你著想過。這些,我就一笑而過,她是長輩,我讓她幾句,不要句句針鋒相對。」

她小心地看過去,首長沒有笑,也沒有惱,表情很平面。小帆帆把首長的衣領都咬濕了,唐嫂說有可能不久就要出牙齒。他見她停下來,放下衣領,朝她咧嘴一笑。她自我安慰那是帆帆對她的鼓勵吧!

媽媽這輩子都沒被人這樣吼過,生氣、憤怒是肯定的。這孩子到底年輕,課上得魯莽、急躁了點,沒有注意方式,可是句句話都有道理。他應該給她誇獎的,但對方是自己的母親,他只能把這些放在心中了。但因這一席話,心頭的烏雲散了。他早該想到,她是會飛的豬,不是溫室中嬌弱的香花。

「你對我呢,能深信不疑么?」他展了眉頭,放柔了聲音。

「你瞞著我一個人回北京,到底幹嗎去了?只是看望你小姑姑?」她不答反問。

卓紹華淡淡地笑,這孩子心思太縝密,瞞不住呀!

「我不贊同你的做法,首長。」

他愕然。

「這件事關係到我們兩個人,我的那部分,我自己能扛,你不要搶。再說做錯事的人不是我們,為何巴巴地找他們理解、寬恕呢?似乎很心虛似的。我也曾迷茫、彷徨過,那是我沒看清你,因為我們在一起走的不是尋常路。但這一路走來,我看懂了你,你對我是……真的,那麼其他的又何必去在意?我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子,生理學上的父母比得上撫養我長大的父母?何況姐姐她……疼我就如媽媽般,幹嗎糾結稱呼呢?我成長的氛圍很好,有認真讀書,不頹廢,不是社會敗類。我和首長一起,應該理直氣壯而又光明正大……唔!」

首長又把她後面的話堵住了,他橫衝直撞地用舌扳開她的唇瓣,瘋狂地進攻,捲起她的,吮吸、攪拌,與之共舞,完全忘了懷裡還有一個人。

小帆帆哭了,被擠的,也被爸爸突然加沉的呼吸、急促起伏的胸膛給嚇的。

諸航掙扎地推開他,慌忙去抱小帆帆。小帆帆嘴扁得像只瓢,似在告狀。她眼睛一翻,惡狠狠瞪過去。

俊眸深邃,溫柔無邊無垠。

「那不是心虛,而是緊張、恐慌。去山莊前,你敏感而又脆弱,突然又出了這麼大個事,我擔心你承受不住。如果再給你一些外界壓力,你說不定會揮揮手,不帶走一絲雲彩。」他輕笑,「豬豬老師,我誤會你嘍!」

這個蜜月度得真是時候。

諸航紅了臉,別開視線,佯裝去替帆帆拭眼淚,咕噥道:「要給人家接受新鮮事物的時間。」

「不急,不急!」一輩子呢!

他擁她入懷。

第二天早晨,卓紹華說今天帶帆帆去看外公外婆吧!諸航表情別彆扭扭,卻沒反對。

諸盈彷彿幾日之間迅速蒼老,諸航坐在她面前,發覺她發中多了幾根銀絲,額頭和眼角的皺紋,也密了些。

「以前過年都會好好地收拾下自己,這次沒有,就什麼都掩藏不住了。」諸盈撥弄了下頭髮,痴痴地看著諸航。

「以後……我該叫你什麼?」諸航轉著手中的茶杯。

「和從前一樣,還叫姐……航航,什麼都不會改變的。」諸盈哽咽了。

抱著帆帆的諸媽媽和正與卓紹華聊天的諸爸爸,眼中都有淚水閃動。

諸航點點頭,「其實不需要替我擔心,我……能接受這麼大個秘密,一定也能適應首長家看似險峻的環境。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姐,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我和首長這麼能接受新鮮事物,你不要催,也不要多慮,我們慢慢來,好嗎?」

諸盈心境和前幾日早有了天壤之別,如果這次不是卓紹華,她無法想像航航會不會再走進這個家門,會不會再叫她一聲姐。

有如劫後餘生,一切糾結、恩怨都已雲開霧散。

「多久都沒關係,姐姐能等。」她疼愛地握住諸航的手,喊過卓紹華,「紹華,之前種種,是大姐眼光太淺薄,大姐該相信你的。」

卓紹華看著年輕的岳母,傾傾嘴角,「不會,換我站在大姐的角度,我怕會比大姐還要過分。謝謝大姐給我機會,我會珍視諸航的。」

那邊,梓然把個紅包往帆帆手裡一塞,「喂,這個給你買好吃的,記住啦!以後要有出息點,別只顧流口水,看到長輩要有禮貌,嗯?」

小帆帆雙手捧著紅包,看了又看,然後直接往嘴巴送去。

一屋子的人都叫了起來,他一驚,抬起眼,烏溜溜的眼珠四周轉了轉,咯咯笑得特別歡。

其他人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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