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未央,庭燎之光 第十一節

「夫人,到了!」淡淡的暮色中,天空出現了一個亮點。

諸航僵著,等反應過來,飛機已經在跑道上滑行了。

一位上尉一手拎一個大包首先從機艙出來,緊接著是個中校,再後面就是諸爸爸和諸媽媽。

兩年沒見爸媽,諸航心底突然潮濕濕的,她揚起手,向爸媽跑去。

諸爸爸是話少的人,和外面打交道都是諸媽媽。諸媽媽雙手抓著中校的手,一直道謝,諸爸爸在一邊呵呵地笑。

小喻接過行李放進後備箱,諸航等爸媽送上車,轉過身,向中校再次道謝。中校爽氣地擺擺手,笑道:「哪裡,哪裡,這是我們的榮幸。」

諸航很想說:慚愧。

諸家爸媽的興奮勁還沒消,不住回頭張望著暮色中的機場,大嘆:「到底是人民解放軍,處處為人民,又給搭機,還管吃管喝。」

諸航眼皮直跳,純潔的爸媽,你真以為軍民一家親啊,非也,這些說不定要你家閨女付出啥代價呢!

機場沒入了漸濃的夜色中,諸家爸媽戀戀不捨收回視線,這才打量起小喻來,那目光絕對是嚴肅中帶著審查。

諸航慌忙介紹,「這是小喻,是我朋友請來接你們的。」

諸媽媽心照不宣地和諸爸爸對視了下,揶揄道:「首都就是首都,開車的師傅又年輕又俊。不像鳳凰那邊,蹬車的、撐船的都是漢子。」

諸航狂汗,似乎爸媽誤會了,把小喻當作……

偷偷看小喻,嘴角彎成了四十度。

小喻把三人送到酒店便回大院,諸航拍拍仍在驚跳的心臟,走在前面。

錦江之星兩邊的側門封了,進去都是旋轉式的正門。她拿出手機,想問姐姐有沒過來,就那麼一抬眼,三魂差點飄走二魂。

英俊男人和漂亮女子,砸在哪,都是璀璨明珠,經過的人不由自主都會多看幾眼。如果有一英俊的男人懷裡再抱著個粉琢的小娃娃,咋樣?

還能做啥?挖個坑,將自己埋了!

小娃娃本來在看水晶燈,嘴裡嗚啦嗚啦地不知在講什麼,聽到門響,看了過去,突然如同一隻春天北歸的小燕子,看見了家門,翅膀歡騰地拍個不停,嘴巴咧得大大的,毫不在意口水沾濕了衣襟。

「那寶寶真可愛,笑起來眯眯的樣,和航航小時候一樣。」諸媽媽年紀大了,看不見英俊男人,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小娃娃吸引過去了。

諸爸爸點頭,慈祥地笑,「航航小時候見到盈盈回家也是笑個不停,肚子挺得,抱都抱不住。」

諸航催眠自己什麼也看不見,目不斜視往總台走去。

那對父子就站在總台前,水晶燈灑下的光輝,將兩人的一舉一動清晰地送入眾人的眼帘。

「我……叫諸航,昨天定了個房間。」諸航結巴了,眼角漏下的餘光,瞥見某個壞傢伙身子往她這邊接近中,小嘴已經湊了過來。沉穩如山的首長沒有阻止的意思,靜靜地凝視著她,嘴角噙著輕笑。

「航航,寶寶和你有緣呢!」諸媽媽樂了,伸手去摸小帆帆。小帆帆躲開,眼中只有諸航。

小帆帆張開手臂,媚笑的眉眼在諸航眼前放大。

諸航想哭,明明早晨剛見過,為啥還要表現得像久別重逢似的?她真恨首長,逼人太甚,都不給她迂迴的餘地?

總台小姐居然還是那晚值夜班的,記得這特別的一家三口,熱情地笑道:「你家寶寶和先生都等你好一會了。」

諸航低頭填寫入住資料,就當總台小姐認錯了人。

小帆帆殷勤獻了好一會,諸航連個笑臉都沒回,他委屈地把頭擱在首長的肩上,小嘴直扁,眼眶一紅,裡面熱霧瀰漫。

卓紹華也不輕哄,任由小帆帆委屈擴大,凝視諸航的視線在慢慢變寒。

「瞧瞧,寶寶傷心了,航航你抱一下他吧!」諸媽媽心疼了,不忍看小娃娃可憐的樣。

諸航也傷心,誰來抱她?

小帆帆逸出哽咽聲,大顆的淚珠濡濕了密密的黑睫,小心口一聳一聳。

「好啦,好啦,寶寶乖,阿姨就來抱。」諸媽媽瞪了諸航一眼,柔聲寬慰。

諸航長嘆,小帆帆,知道嗎,你和首長來這一招,等於判了豬豬死刑,為啥要立時槍決,不能緩期執行么?

她哭喪著臉拍拍手,小帆帆沒動彈。她再拍,小帆帆哀怨地看向卓紹華,像是在告狀,說豬豬太討厭。

諸航又拍。

小帆帆不是很情願地眨眨眼,然後嘟起嘴,勉為其難地迎向諸航的手臂,但在一投進諸航懷中的時候,猛地咯咯笑出了聲。

「阿姨一抱,寶寶就開心了,真聰明呀!」諸媽媽跟著笑。

「媽媽,你看過誰家孩子對陌生阿姨這麼黏的?」隨著話音,諸盈從旋轉門裡走了出來,面寒似冰。

諸航身子一僵,臉上血色全無,卓紹華不著痕迹將她護在了身後。

「盈盈來啦,你看這不就有嗎?」諸媽媽笑語嫣然,又回頭去看小帆帆。

身邊有爸爸,抱她的人又是豬豬,怕是站在槍林彈雨中,小帆帆依然從容不迫、笑逐顏開。

諸盈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卓紹華,她想起來了。航航重感冒那天,在樓梯口她遇見過這對父子,當時,她還回頭多看了一眼,覺得這個男人真是稱職的父親,瞧他抱孩子的姿勢就知。

「盈盈,你這是……」諸爸爸看到諸盈兩隻手都在顫抖。

諸盈苦笑,她把航航籠在翅翼下,竟然什麼也沒發覺,不是她弱,而是對方太強大。

「卓少將,謝謝你把我爸媽接到北京。」諸盈命令自己鎮定。

「大姐言重,這是紹華份內的事。」卓紹華以後輩的口吻恭敬地回道。

諸盈沒有再看他,完全當他如空氣。別怪別人帶壞自己的孩子,其實自己教育也不成功。她嚴厲地轉向了諸航,「航航,告訴爸媽,告訴姐姐,這孩子管你到底叫什麼?」

諸航埋在小帆帆的頸窩處,呵出一口熱氣,小帆帆,看見沒,暴風雨就要來了,你有沒有傘?

小帆帆給她呵得痒痒的,不住地扭來扭去,笑得都像接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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