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第六節

諸航暗暗地吁了口氣,掏出手機,發現有一通簡訊。

她眼睛瞪得溜圓,是首長的簡訊。

「諸航,周一到周五住你姐姐那邊,周六周日回家吧!帆帆會想你,唐嫂和呂姨會牽掛你。」

她人緣這麼好?諸航飄飄然了。

晏南飛端著一杯麝香貓咖啡,來到露台。杯子剛湊到嘴邊,麝香貓咖啡獨有的濃鬱氣息便撲鼻而來。

說實話,他不是很喜歡這種咖啡的口感,但卓陽喜歡。

夜裡落了霜,樓下的幾株綠色的植物上面像蓋了層薄雪,泥土凍得硬梆梆的。北京的冬天從來不含糊,一冷起來便變本加厲。

露台四周裝了落地的玻璃窗,屋中有地熱,加濕器二十四小時開著,外面再天寒地凍,家中仍暖如三月。

他回頭望了一眼,卓陽在廚房裡做早餐,身上的睡衣是剛從香港買來的,紫色的睡袍曳地,裹住她窈窕的身軀。

卓老爺子對待兒子和女兒是兩種教育方式,兒子是嚴苛的,女兒則是嬌溺的。卓陽在國內讀小學,然後中學和大學都在英國讀的。卓明除了工作,幾乎沒有任何愛好,最多下幾盤棋。卓陽則太會享受了,旅遊、運動、唱歌跳舞、甚至攀岩。

她的工作在美院,但她更喜歡呆在國外。

他們在希臘相遇。美院去希臘辦畫展,他負責接待。畫展中有一幅卓陽的畫,放在首位。

他以為畫者是位男性,畫的線條豪邁粗獷,意境蒼茫,沒想到是位時尚的都市女郎。

愛情的發生只是一個瞬間。

過了四十歲,他陡生出對故土的眷戀,向上級提出回國任職。卓陽因為他,現在才經常住在國內。

他大口喝著咖啡,咖啡里有點土腥氣,怎麼也壓不住心中泛濫的苦澀。

他在工信部分管大型固定資定投資項目的審核,這個工作,在北京市找一個人並不難。

公安部門任要職的裡面有他的朋友,不到兩日,資料就放在了他的桌上。

諸盈……

他顫巍巍地撫摸著這兩個字,心中默默呼喚。她四十一歲了,照片上的她頭髮在腦後盤起,光潔的額頭,溫婉的笑容,那眼眸還是那般清澈嫻靜,如湘西山中的溪流。

她現在是銀行營業部經理,工作壓力非常大。

幾張照片中,她都是笑容淡淡,像遠山、像靜水,瞧不出真實。

他沒讓朋友調查她的家庭,他不敢知道她是否過得幸福。任何一個結果,他心中都不太好受。

從來都不知,她與他是這般的近。也許曾一次次擦肩而過,可是他都沒看到過她。

他們已經二十三年不見了。

第一次見到她,她十八歲,她的秀麗讓他震驚,一張小小的瓜子臉,皮膚白皙,一雙天然細長的清眸,眉毛像畫出來一般,穿件水藍的無袖裙,站在一家蠟染店門前,向遊人介紹。

那是他大三的暑假,幾個同學約了去鳳凰古城玩。

他買了一幅蠟染畫,畫上是位背著竹簍的苗族女子。幾次搬家,那幅畫不知丟哪了。

她和他只說了兩句話,他卻像已經認識她許多年,或者是等待了她很多年。

「老公,吃早餐了。」卓陽端著大托盤,敲了敲玻璃門。

他把杯中最後一口咖啡咽下,嘆了一聲,拉回思緒。

餐桌上,色彩豐富,麥片粥,火腿煎蛋,烤得焦黃的土司,鮮榨的果汁。

卓陽遞給他一碗粥,看看外面,皺著眉頭,「真受不了這天氣,又干又冷。老公,我想去泰國玩幾天。」

「有人陪你去嗎?」泰國最近的局勢不太穩,幾個黨派斗得很厲害。

「我想你陪我。」

「我要工作。」

「就知道你會這樣講。」卓陽嘟嘟嘴,「就算我想去,現在也去不了。大哥家裡的事,我不能不管。大嫂又給我打電話了。」

「說什麼?」晏南飛抬起頭。

「上次拍的那個帶子送過去後,大哥雖然什麼也不說,但沒事就讓勤務兵把錄像機打開來看。大嫂想讓我把小帆帆抱回去,讓她和大哥也抱抱。」

「那諸航呢?」晏南飛語氣不由加重,眉頭蹙著。

卓陽冷冷地斜了他一眼,「這關她什麼事。」

「笑話,帆帆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想要孩子,卻不要孩子媽媽,天下有這樣的事嗎?」晏南飛砰地把湯匙扔在桌上。

卓陽一愣,「你怎麼回事?那個醜丫頭害紹華背了那麼大個處分,把大哥氣得差點心臟病發,你還替她打抱不平?」

「紹華是個成熟的男人,做出什麼事,還要別人替他承擔責任?」

「紹華是我家的孩子,我了解他,他肯定是被她算計了。」

「紹華是個軍人,算計有那麼簡單嗎?」

「不管這些了,反正我就看那個鬼丫頭不順眼。到底有沒有父母教,一點也不知羞恥……老公?」卓陽吃驚地看著晏南飛臉都青了。

「我換衣服去部里了。」晏南飛拉開椅子站起來。

「你沒吃早飯呢!」卓陽指著還滿碗的麥片粥。

「涼了!」

「外面零下四度,不吃早飯會冷的。」

晏南飛沒應聲,換上上班的衣服,臨出門時,對卓陽說:「帆帆的事,你最好徵求紹華和諸航的意見,他們才是帆帆的父母。如果大哥大嫂真的想念帆帆,跟紹華講一聲,紹華知道怎麼做。」

「幹嗎呢,口氣這麼硬?」卓陽納悶了。

晏南飛不理,咚地帶上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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