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第三節

終於什麼都買全了,幸好他沒要求給勤務兵買禮物。

「我們打車回家。」他看著茫茫的夜色。

「不要,坐公交。」一會,他要她付車資,她肉疼,現在能省一個是一個。

「東西多,坐公交不方便。車資我來付。」他和她商量道。

她沒意見,跑得兩條腿都酸了,何況心還在疼痛著。

打了輛車,他坐副駕駛座,她和一堆袋子坐在后座。一路上,只顧著默算這一天的損失,窗外的夜景都沒細看。聽到呂姨誇張的音量,才發覺到四合院了。

「夫人幹嗎這樣破費,照顧你們是我的工作。」呂姨和唐嫂異口同聲地道謝。

她默哀,她也不想破費,她是被算計的,好不好?

小帆帆激動得小肚子直挺,他最不勢利,不是因為他的禮物,而是因為看見了她。

她小心地抱過他,陰了幾小時的臉,綻開一絲陽光,響亮地親了親小帆帆的臉頰,「哦哦,小帆帆,想我沒?」

「夫人,快進屋,你屋子我今天剛通過風,被子也曬過太陽。」呂姨笑著催道。

她猛地打了個寒噤,突然想到她幹嗎到這裡來呀?

既然來了,想走就沒那麼容易。

唐嫂向諸航彙報小帆帆這些日子的進步與變化,包括大小便的次數。看著唐嫂那麼敬業的份上,她想插句話都是褻瀆,她只得不住點頭,時不時發出「嗯,呵、啊、哦」這樣的字眼。

呂姨勤快地去廚房做了夜宵,熱氣騰騰端上來,謙虛地說不知道夫人回來,不然應該豐盛點的,這樣子太寒酸。她說哪裡哪裡!

小帆帆很有人來瘋的潛質,十點過了,還沒想睡的意思,賴在她懷裡,她去下洗手間,哭得還滿臉是淚。

她捂著耳朵,趴在馬桶上向諸盈打電話。

又是一個謊言。「姐,我到小艾這邊拿資料,晚上就睡這邊。」

諸盈關照明日早點回來,她和駱佳良都忙,如果太晚回家,諸航要去學校接梓然。

手機合上,長吁一口氣,她緊張得心口砰砰直跳。

刷好牙、洗好澡的首長,終於一身清爽地現身了,小帆帆看著他,就像看到床,打了個秀氣的呵欠,乖乖地依進他的懷裡。

「你也早點睡吧!」他從她頭上把那隻抓頭髮的手給拽下來,再抓,就成鳥窩了。

她委屈地瞪瞪他,一轉身,也打了個呵欠,這麼半天的奔波,她也倦了。

跌跌撞撞地出門,腳自覺地找方向。開關在哪邊,睡衣擱在哪,不用開燈,也知走幾步到馬桶、洗臉台。

這裡也算她半個家,太熟悉了。

眼一閉,往後一躺,連個小夢都沒有,睡得很沉。

卓紹華看到客房的燈熄了,才轉身進了卧室。小帆帆在他懷中就睡沉了,他輕輕地給他換了塊尿布,蓋好被子,自己慢慢躺下。

黑暗之中,想起諸航臨走前恨恨的一瞥,他不禁莞爾失笑。

從來沒發現,自己居然會有惡作劇的潛能。說給成功聽,成功肯定會覺得他在編故事。

他會厚著臉皮,敲詐小姑娘的錢,匪夷所思呀!

從哪一天起的呢?每一次看到諸航臉上閃耀著新鮮動人的神情,他的心臟就會猛地蹦了個高兒,他就會做出一些超脫常規的事。她的神情像一波潮水,他覺得他能聽到她胸中水波拍岸的聲音。被她吸引,是不受控制的事。

她是個異類,和他三十三年來所認識的人完全不一樣。如果把他認識的人用物體來形容,他們都是方的,成功這樣的,則是圓的,而她沒有任何規則,想方則方,想圓則圓,甚至還可以是三角的。

在蘭州的最後一夜,他夢見了她。在機場,他抱著帆帆,她拎著行李。帆帆哭得嗓子都啞了,她聽見了,卻不肯回頭,提著行李越過安檢線,一步步走遠。

佳汐剛過世的那幾晚,他都沒這麼悲傷過。醒來後,坐起來抽煙到天明,心情沉得如冬日鉛灰的天空。他把手機拿起來,想聽她的聲音,最終又放下。

「咯咯……」小帆帆做了什麼開心的夢,笑得咯咯的。

他溫柔地拍拍帆帆,低聲問:「帆帆,想要媽媽,努力就可以了嗎?」

小帆帆笑得更歡了。

諸航睡得真香,像有微風吹來,一下、又一下地拂過她的臉,癢酥酥的……

呃,眼睛慢慢撕開一條縫,眼前一張流著口水的小臉,那微風是他那隻軟綿綿的小手,好奇地在她臉上摸來摸去。

「小帆帆,是你呀!」她躍起身,與他額頭對額頭,像小時候玩的鬥牛角。

剛開始,小帆帆挺開心,她力度沒把握好,撞疼了他,他癟癟嘴,眼淚在眼中直轉。

「哦哦,豬不好啦!堅強點,咱們不哭。」她忙把他抱進懷裡哄著。

小壞蛋穿新衣嘍,錢好衣服也好,是比平時帥多了,「告訴你,這是我買的哎!」過了一夜,肉還疼,「誰抱你進來的?」

「夫人醒啦!」唐嫂從洗衣間出來,「卓將一早就出門了,讓你等他回來。」意思就是,今天不要出院門了。

她皺皺眉,繼續和小帆帆玩。眼角的餘光掃到桌上的電腦和書本,再拉開衣櫃,看見裡面疊得整齊的衣服,「這些是呂姨整理的嗎?」她問唐嫂。

「卓將沒讓我們弄,他說夫人培訓忙。」

像城牆一般厚的臉皮也紅成了烤蝦。

這奇怪嗎?奇怪的,突然有了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股熱流在心中蕩漾開來,一圈一圈,諸航在熱流中輕擺。

應該是羞窘。

唐嫂要給帆帆洗衣服,讓帆帆和媽媽玩。帆帆笑眯眯地窩在被窩中,小腿翹在諸航的肚子上,很是逍遙。諸航也不急於起床,就這樣由他去。玩著玩著,小帆帆睡回籠覺了。

諸航一動也不敢動,唐嫂又不進來,她只得和他並排躺著,然後,她也睡著了。

「到底是娘倆,割不斷的血親,瞧和媽媽睡,他多乖啊!」呂姨和唐嫂輕手輕腳走進來,對視一笑,把門關上了。

諸航是被小帆帆的哼哼聲叫醒的,他脹紅著一張臉。

她大聲叫唐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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