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 第六節

「你才大二,許多學分都沒修呢!別鬧了。」他在聽莎拉布萊曼的歌,塞給她一隻耳機。耳機線是Y字形,吊在兩人中間。

「幹嗎,你怕贏不了我?」她扮了個鬼臉。

他彈了她一下,「少臭美了,別以為天下就那麼好得。」他知道她好勝,而這件事,她必然要輸的。

她背著他還是去報了名。

進了考場,他看見了她,心中一沉。

可能那次機會特別難得,學生們真較了真,系裡面找了外面的教授來改卷,以示公平,他們對他有信心。

沒想到,成績出來,第一名兩人,他和她。

那天晚上,他沒來找她,不知道見面該講什麼好,心中卻很為她驕傲一把。他多希望工信部分給學院的名額是兩個,那樣,他就和她比翼齊飛了。

兩人的關係,此時還隔著一層窗戶紙。窗戶紙那頭是什麼,彼此都明白,就是沒有捅破。這樣的感覺也很好,外面彷彿風景無限,可是這邊獨好。

他去找了系主任,提出自己的想法。

系主任一臉不贊成,「部里看重你,哪裡只看成績,還有其他方方面面,這個決定是不會改變的,你必須要去美國。諸航那邊,系裡會考慮讓她保研。你和她熟,勸她主動放棄,不然我們用別的方法。」

他如何說得出這話來?

他只能選擇沉默,心中無力之極。

自然的,在全系師生中進行兩人的民意測評,諸航落選。

他沒有絲毫的歡喜,她的失落也非常明顯,又開始避著他了。

期末考試一結束,諸航就急忙回老家去了,都沒和他打招呼。

他一直拖到九月中旬才去美國,臨走之前的幾天,他天天去找她。她很忙,不是在上課,就是在圖書館,晚上一點時間,還跑去西餐廳打工。忙得連和他講話的時間都沒有。

她亦沒有送他上飛機。

他給她寫郵件,她沒回。和教授聯繫,教授講她又像從前一樣混了,經常逃課。

他花了很長時間,才習慣身邊沒有她。

兩人合聽的耳機他帶走了,另一個耳機沒人戴了,他只能一個人塞著一個耳機,讓另一個耳機掛著,耳機線呈I字形,掛在他的一側。

哈佛已有幾百年的歷史,校園非常幽美,行走在那些古老的紅磚房之間,他常停下腳,緩緩回首。

他等了三年,她沒有出現。

舒婷有一首詩叫《山盟海誓》,在結尾這樣寫道:

偶爾

聽到你的名字

我冷丁一哆嗦,那只是

煙蒂燙了我的手指

……

窗外已經發白,挪威的白晝終於來到,在上午十點。

他用手指作梳,理理頭髮,抬起來時,指頭不住地顫慄。

一夜風過,窗台上又落了一層落葉,還有從牆外飄來的幾瓣菊花。呂姨邊撣邊嘀咕,這活怎麼就干不完呢!

「早,呂姨!」客房的門開了,諸航笑吟吟地招呼。

真是年輕呀,光滑的肌膚,潔凈的面容上塗了層胭脂似的,紅的是唇,白的是牙,睫毛長長的像把扇子,那對眼睛晶亮如星子般。

「早,今天天氣好呢!」

諸航眯起眼,瞧著掩在樹蔭後的那方剛被霞光染紅的天空,袒露在空氣中的手也不似前幾日那般畏寒。

「是呀,天很藍,風很輕……」她笑出聲來。

十一月十六日,她的赦免日,老天當然要作美了。

從今天起,她的人生要修整,回到之前的軌道,以後,想吃冷的吃冷的,想吹風就吹風,想淋雨就淋雨,想凌晨睡就凌晨睡……

光輝歲月,自由空氣,來吧!

呂姨掃完這塊,挪到北廂房,卓紹華也已起來,小帆帆今天一身簇新,帽子也換了頂毛茸茸的小熊帽,又暖和又可愛。這是唐嫂昨天特地出門買的。

「卓將,是不是要買些新的卧具或傢俱什麼的?」諸航滿月了,該搬進主卧室了。裡面的東西都是沐佳汐生前用過的,呂姨體貼地想到。

卓紹華搖搖頭,「暫時不用。諸航?」

他看見她一個屋一個屋地轉悠,還特地跑去向兩個勤務兵打招呼。

他的兩個勤務兵並不是來自後勤處,而是來自警衛營。她不知怎麼聽說了,特別的敬畏,經常那雙骨碌碌轉個不停的眼睛就牢牢地盯著他們,很是驚奇。

「到!」她俏皮地向他敬個禮。

「吃完早飯,我們出去辦點事。」

「好。」小帆帆昨夜不乖?首長沒睡好,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下巴上還有一道新傷口,刮鬍子失手了。

今天要去給小帆帆報戶籍,還要按照傳統去給他剪下頭髮,呂姨買了許多菜,晚上要慶祝下。

「我來開車。」他向勤務兵點下頭,自己坐上了駕駛座。諸航坐在后座,身邊放著個嬰兒推車,小帆帆睡在裡面,唇角彎彎,好像很開心。

「卓將,我真不要跟去嗎?」唐嫂也被拒絕在外。

「不要,我和諸航可以的。」

諸航偏過頭去,有點心虛。

時間掐得很好,街道辦剛開門。俊偉冷峻的男子懷中抱著粉嘟嘟的小娃娃,年輕的女子手中提著個男人的背包,看著就一天的心情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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