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欲哭不成反強笑 第四節

她微微一笑,滿足地將嬰孩摟在自己懷裡,眸中一顆清淚,正滴在嬰孩身上。

興慶宮。

蕭沐原正在宮中與眾大臣商議一年一度的科舉考試,便見蘇年錦火急火燎地跑來,直接打斷他們的對話,跪在那裡,「求皇上饒孩子一命。」

座上的蕭沐原微微一怔,聲音立馬沉冷下來,「是個男孩?」

「是。」她迎頭看他,不卑不亢。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蕭沐原捏了捏眉心,似乎是極累了,「讓皇甫處死吧。」

「皇上能否饒嬰孩一命?」似乎沒聽到他的命令一般,她再次質問。

「回皇后,那許幼荷懷的孩子是前朝餘孽,萬不能留啊。」沈傾岳恰逢在眾臣之中,見她這副樣子,忙抽身出來,「若那嬰孩不死,日後必會成為我大雍的隱患。」

「師父,」蘇年錦灼灼看向他,「你雖養育我,不過如今本宮與皇上說話,還輪不到你插嘴吧!」

「這……」沈傾岳被堵的啞口無言,悻悻又站了回去。

「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

一行人皆轉身出了宮,流雲在外面闔上了宮門,一時間,宮中氣氛冷若寒冰。

蕭沐原將手中奏摺一丟,坐在龍椅上,淡淡看著她。彼此對峙了那麼久,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偏執與爭吵。

「當日你也答應朕,是女孩便留,是男孩便死的。」

「是,」蘇年錦仍在跪在那,頓了頓,「倘若,倘若這個孩子與慕佑澤一樣呢?」

蕭沐原一怔,「什麼意思?」

「你當初放過慕佑澤,不就是因為他雙目眇了么?」蘇年錦扯了扯唇角,「沒有人會利用一個殘廢,你也知道的。」

宮中香薰裊裊,蘇年錦恍恍惚惚看見,他的唇角扯了扯。

「丫頭,你自小就比朕聰慧。」

蘇年錦低了低頭,沒有說話。

「皇上,皇上。」宮門大開,忽見沈棠的影子跑進宮來,步履輕盈,啟齒嬌嗲。

「何事?」蕭沐原看了看她,眸色一暗。

沈棠撅了撅小嘴,不顧跪在中間的蘇年錦,直接上了台階,走到他的身邊笑嘻嘻扯了扯袍袖子,「臣妾父親說皇上正頭疼呢,臣妾便想過來看看,是不是皇上的頭痛病又犯了?不然臣妾給你治治?」

「呵,你呀。」蕭沐原被她一逗,搖頭笑了笑,「古靈精怪。」

「哎呀皇上,」沈棠再次撒嬌,「就讓臣妾給你揉揉嘛。」

「你且在這,朕還有些事情沒和皇后交代清楚。」

「是。」沈棠低頭時餘光斜睨了蘇年錦一眼,但見她竟無動於衷地跪在那裡,似乎沒有看到自己一般。

「丫頭,」蕭沐原將目光散在宮外的花木上,想了想,忽地苦笑,「彼時你在三王府受盡委屈,許幼荷還公開說天下女人都不能和她爭夫,唯你可以。又讓你在烈日下浣衣暴晒,如此種種,你都不怨恨她嗎?」

蘇年錦緩緩抬起頭,眉頭一皺,「不恨。」

「恨不恨朕不知道,那時你與慕宛之在閨房中說俏皮話,言之切切說要喂許幼荷吃一百個包子讓她閉嘴,想來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的。」

蘇年錦越聽越心驚,連著呼吸都似染了寒茬,原來他都知道。閨房、王府、悄悄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在慕宛之身邊的一舉一動。呵!

「皇上當日藏在房頂么?」

蕭沐原抿唇,房上君子?她的語氣,明明是在嘲諷他!

「當日我是討厭她,」蘇年錦長睫微暗,「不過如今疏涵因我而死,我對她只有愧疚……」

蕭沐原看著她,喉頭一動,「起來吧。」

「皇上答應我了嗎?」

「是。」蕭沐原心頭一緊,若說愧疚,誰有他對她的愧疚多……

「不過,許幼荷終歸是要死的。」他補了一句,隱著疏離,「孩子的事情,願你說到做到,不然日後沒看到該有的樣子,也是要死的。」

「是……」

「對了皇上,」蘇年錦剛剛起身,便見沈棠拉著蕭沐原撒嬌道,「那許幼荷是要死了嗎?皇上可不可以把這件事情交給臣妾去做?」

「哦?」

「臣妾父親殺死了四王爺慕疏涵,為我大雍立了大功,臣妾想繼承家父的勇猛,所以懇求皇上許幼荷處死一事,交給臣妾來做吧。」

「這……」

「皇上,」沈棠趕緊給蕭沐原遞了盞茶,「臣妾想去四王府看看,處死許幼荷的事情,就交給臣妾吧,求皇上了……」

蘇年錦目若冰霜,看著上方蕭沐原冷冷一笑。他再不是當初的沐原了,當初的沐原眉目清澈,一身風流,而如今,生生讓她厭惡。

袍袖就這樣被沈棠扯著,蕭沐原卻一直盯著蘇年錦看。看到後來眸子猛地一痛,她別過頭去不再看他,唇角還夾著一抹冷笑,那冷笑,是譏諷?還是不在意……蕭沐原只覺得有口冰水從頭頂直灌腳底,連著手心都滿滿的全是恨意。他的梨兒,他從小就百般呵護格外寵溺的梨兒,如今,竟然連看都不願再看自己一眼!

「好!」蕭沐原重重答應,而後猛地旋身站起,大步流星出了宮門。

「謝皇上。」沈棠福身,眉眼裡的笑意隱著一絲狠戾。

未央宮。

慕佑澤被人扶著一直站在宮門口等著蘇年錦,雙目無神,唇角卻是笑著。他期盼她在看見自己的第一眼時,心情也會好一些。

果不其然,她一身敗勢歸來時,暮色濃濃,四周花草都呈灰綠。本無心逗留,卻見慕佑澤一身白衣站在那,心頭一驚,隨而大喜。

「在等我嗎?」蘇年錦一忙替宮人扶住他,看著他瘦削了不少,然風骨卻依如從前,眉眼一笑,「怎麼不進宮?」

「想儘早看見你,就站這了。」慕佑澤摩挲著尋她胳膊,卻讓蘇年錦發現了他手指上的傷。她一怔,知道他在獄中肯定也吃了頗多苦楚,嗓子一澀,「那我扶你進去。」

「好。」

雲兒上了茶,安靜地站在旁邊。蘇年錦啟口吩咐:「雲兒你再去拿些糕點來,膳食也速速準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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