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為卿奪旗兮長戰 第二節

「朕也在想。」

高盛心下一陣琢磨,莫不是慕宛之?

只是,無論是誰,太子整個人就算廢掉了。日後當不了太子,又一身殘疾,誰還能顧他……高盛抬頭瞅了瞅前面走的步步皆穩的帝王,想起剛剛他在宮中對慕辰景說的話,背後一陣發冷……

雖然慕辰景讓慶元連連失望,可畢竟是親生骨肉,又是皇后唯一的兒子,如今他不顧情分,連親生兒子都要哄騙利用,這個帝王,還真是不簡單……

春風鎮。

皇甫澈火急火燎跑到鎮子上時,正好瞧見俞濯理在與門嬌嬌說笑,扯的都是些古怪文學,門嬌嬌聽不懂,就一個勁兒地吃,邊吃邊笑。

俞濯理生的風流,又讀書多,坐在哪裡都像星辰一樣,熠熠生輝。皇甫澈反而偏於內秀,長得清秀不張揚,性子卻是極好,平時打打笑笑,好似永遠不會生氣一樣。只是如今他看到俞濯理,氣得上前直接拽起他的衣服,怒道:「為什麼不讓我去皇宮救她!」

「她死了。」俞濯理沒看他,桃花扇子卻是丟在了一邊的桌案上。

「那我也要見到她的屍體!」皇甫澈有些失控,手指緊緊攥著不鬆開。

「見不到的!」俞濯理皺眉,瞧著他的神情冷冷一笑,「別傻了,她死了。」

「你……」

盛夏里有股悶熱的風直入咽喉,皇甫澈頓了半晌,才緩緩鬆開他的脖頸,「真的一點……都不傷心么……」

俞濯理再次落回到花梨木椅之上,整了整衣襟,看向皇甫澈,「何時你也變得這麼草率了。」

「什麼意思?」皇甫澈眸中透出一絲亮色,「她沒死嗎?」

聲音落下去半日沒有得到回應,門嬌嬌悄悄退了出去,俞濯理將目光也散到楊柳樹根處,眼波微轉,「見不到她的屍體,我是不會信的。」

皇甫澈這才清醒了一些,錦靴上前,「那我們就去找她!」

「不。」俞濯理搖了搖頭,「慕宛之有了動作,大肆掠奪江南生意,我不能走。」

「可是那丫頭都要死了!」

「萬一這是陰謀呢?」俞濯理抬眸看他,白衣翩然,襯著他一雙眸子清澈如洗,「丫頭死的時候趕上他大肆拓展客棧布莊,不得不懷疑。」

「難道真的就不管那丫頭了么!」皇甫澈一拳頭砸在桌子上,砰的一聲震響。

「允兒有消息了么?」

「沒有……」

「怎麼會……」

皇甫澈險些要落下淚來,「連允兒都以為她死了……」

俞濯理心口一緊,手指在袖籠里越攥越緊。

「再等等。」

盛夏濃時,蟬鳴噪耳,俞濯理卻覺得有股涼意直竄心肺,讓他呼吸不得動彈不得哭不得笑不得,就癱坐在椅子上,看著滿目楊柳花樹發怔。似乎過往一幕幕又在眼前重演了一遍,直到日頭西下,他才回神過來,看著空蕩蕩的內室,喃喃道:「若你真死了,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袖管闖進一陣涼風,讓他渾身一抖。這種感覺,像每次她都將冰涼的手探進他的掌心裡,他給她暖著,給她哄著。

如今,都沒了……

怡安宮。

「哎哎哎,我要悔棋!」

蘇年錦邊說,邊抬手上前拿走剛剛下過的棋子,卻被慕佑澤一下子按住,「君子不可悔棋的。」

「我又不是君子。」說話的當空,棋子早已入手。

「呵呵。」慕佑澤搖了搖頭,「你倒是越來越大膽了,還敢欺負我一個瞎子。」

「並不是啊。」蘇年錦也跟著笑,「你太厲害了,我都沒贏過,明明你是欺負我,好歹讓我贏一局。」

「哈哈哈哈。」慕佑澤大笑,「牙尖嘴利。」

「多謝誇獎。」

蘇年錦說著,轉頭又重新放了棋子,說出來給他聽,問他怎麼走。

「不走了,你一換棋,就是死局,破不了了。」

「那也得下呀。」坐在杌凳上的蘇年錦往前探了探身子,瞧了瞧一方棋局,半晌嗯了一聲,「棋盤如戰場,只教分生死勝負,不許中途拱手離場。」

慕佑澤一頓,長袖接下僕人遞過來的新茶,微微吹了吹茶末子,「丫頭,此去和親,只能生,不許死。」

蘇年錦抬頭看他,「這可由不得我。」

「那你也得儘力活著。」

「好嘞好嘞。」蘇年錦不斷點頭,「帶著大燕的珍珠財寶,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起程了。」

「定日子了么?」

「半個月後吧。」蘇年錦想了想,「此去路途遙遠,一路也得顛簸很久,到了胡地,估計得秋天了。」

「阿方拓竟然會答應和親……」慕佑澤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逼得急了,宛之就得去打,最後不知道誰贏呢。大燕肯和親割地送財,阿方拓當然歡喜。」

「唉。」

他一聲嘆息,隱著酸苦,「倒是苦了你。」

嘔!

蘇年錦剛想說話,卻忽探了身子嘔吐起來。

「怎麼了?」

她乾嘔了半日,見慕佑澤皺著眉等著,不好意思道:「可能吃壞東西了,這幾天腸胃一直不好。」

「要不要喊太醫?」

「我都死了,誰還敢看我。」蘇年錦一笑,眉眼彎的跟個月牙兒似的,兩邊酒窩旋得可愛至極,「且忍忍吧。對了,外面有什麼動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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