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但見悲鳥號古木 第三節

「哦,可能是身體不太舒服,這幾天潮氣重,他身上原本又有傷,回頭讓太醫看看就行了。」慕疏涵解釋道。

慕嘉偐盯著狼人看了一陣子,見他緊閉雙眼,渾身似乎沒有一點力氣,半信半疑,卻也暫時無法,抬手一揮,讓下人過來。

此時夏芷宜和慕疏涵才看見,兩個下人原來押著兩個皮開肉綻滿身是血的狼人,有頭狼人個子矮小,仔細辨別才發現竟然是個小孩子!

夏芷宜心口一跳,咒罵道:「殺千刀的,竟然用這兩個狼人來威脅他!」

「你的呢?拿出來,讓他選吧。」慕嘉偐冷冷一笑,抬手彈了彈袖口上的塵,「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麼寶貝來。」

夏芷宜白了他一眼,不想再與他多說一個字,隨即也讓人托著福盤上來。

眾人一驚。只見那福盤裡不是別的,卻是一碗清水和一個饅頭。

「哈哈哈哈……」慕嘉偐看完就樂了,笑得前俯後仰,直罵她蠢,「我還以為你是傻,沒想到蠢到這個地步了。即便狼人生病了,難道吃個饅頭喝完水,他就痊癒了?」

「哼!」夏芷宜完全不想和他說話。

慕疏涵見狀,隨即招呼身後的下人將福盤與小狼人帶到擔架前面,眾人屏息,緩緩弱下來的雨絲遮在眼前,萬物無聲,就見擔架上的狼人被下人搖醒,映入眼帘的便是福盤裡的饅頭,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抓起來狼吞虎咽……

橋邊的慕嘉偐一個踉蹌,雙目怔怔地看著狼人將饅頭與水全部入肚,憤怒地大吼:「你們使詐!」

「王爺說這話也太幼稚了,就跟你沒使過似的。」夏芷宜鄙夷一笑,「三局兩勝,我贏了,狼人歸我。」

「你……你……」慕嘉偐抬手直指夏芷宜,氣得被松牙扶著渾身發顫,「你們……你們幾天沒給他吃飯了!」

「不巧。」夏芷宜直翻白眼,「就六天而已。」

「六天……六……」

三天狼人還能撐住,四天也還可以有意識,五天已經餓得昏昏沉沉,如今第六日,豈不是六親不認連活著都成問題?!

慕嘉偐咬牙切齒,「算你們狠!」

「客氣客氣。」夏芷宜笑得翩翩然。

「四哥,這是你的主意?」慕嘉偐同樣白了夏芷宜一眼,轉頭看向慕疏涵,有些不忿,「你怎麼幫上她了?」

「我哪有這能耐啊。」慕疏涵挑眉否認,「實在是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慕嘉偐剛想再說,卻猛地想起蘇年錦當日的話——這五日狼人的喜好或者需要的東西,沒準跟著環境或者時間就變了,如果到時候猜錯了,一定要願賭服輸的。

原來,那女人當時就想到了這個法子,用五日來拖延,狼人選擇饅頭和水就順理成章了!可惡!

「快把狼人給我吧。」夏芷宜得意洋洋伸出手,雨絲子落在手心裡,冰涼涼的濕潤。狼人因為過度飢餓,稍微吃了些東西就又昏迷過去了,如今慕嘉偐不好再拿小狼人威脅,雖心有不甘,可下人和慕疏涵都在,又不好發作,悶了半天,終於抬手一揮,準備回去。

「等等。」慕疏涵見他作勢要走,忙上前道,「小狼人沒什麼用了,我看還是放了吧。」

「那可不行。」慕嘉偐斷然拒絕。

「就是以後你拿小狼人再次威脅我們家富貴,他也不會聽你的了。」夏芷宜連忙說道,「還是趕快放了為好,既然願賭服輸,那就做大丈夫該做的事。」

「富貴?」慕疏涵有點愣。

「咳咳,就是他。」夏芷宜餘光瞥了一眼擔架上的狼人,「我給他起的名字。」

……

慕疏涵眉心隱隱作痛,這名字……

「笑話,小狼人是我抓的,憑什麼說放就放?」慕嘉偐冷哼一句。

「他都被你打成這樣了,如果再不看,命不久矣。」慕疏涵頓了頓,嘆出氣來,「而且富貴歸了王妃,王妃必是要把他醫好的,五弟也知道狼人的厲害,如果到時候還不放了小狼人,富貴狗急跳牆,直接殺到府中,五弟也是性命堪憂,不如如今就放了他。」

一番話說的直讓夏芷宜兩眼放光,連忙附和,「對啊,狼人本事那麼大,當初是因為小狼人在你手上他又有傷才不敢輕舉妄動,若被我醫治好了,早晚是要找你算賬的。」

「你!」

「別我我的,你放了小狼人,以後的日子還好過一點。」夏芷宜挑挑眉毛。

此時慕嘉偐身邊的松牙附耳也輕輕說了一句,「如今狼人歸了他們,小狼人的利用價值也不大了,反而招災,不如先給了他們。」

慕嘉偐聽罷眉頭一緊,他們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

「好!」廣袖一揮,慕嘉偐咬了咬牙,「來人,給我放了他們!」

夏芷宜大笑,「五王爺,雖然你敗給了我這個女子,但是我不會笑話你的。」

話說的真是酸氣十足,像巴掌一樣啪啪啪直打慕嘉偐的臉。此時的慕嘉偐站在雨絲里,拳頭在袖口中一攥,恨不得撕了那個婆娘……

十日後。

慶元帝攜著昭容皇后剛回到皇宮,就聽前方傳來太子的消息,胡人作亂,太子容忍不了,直接開打。一時間整個燕朝皆人心惶惶,慶元帝一面派各省官員安撫百姓,一面加緊處理激增的奏摺,忙得焦頭爛額。

此時的慕宛之倒是樂得清靜,在府中日日聽琴作畫,蘇年錦剛剛有所恢複,也陪著慕宛之一起,過起了神仙眷侶的日子。

八月中,桂子飄香。

秋風鋪了長卷,慕宛之半弓著身子在石案上作畫。旁側一串醉蝶花開得極艷,映襯著他長衣青衫,風流爾雅。

那宣紙上畫的山水飄渺決然,雲蒸霞蔚浩氣朗闊,一縱松柏下立著二人,女子著粉袍,男子穿青衣,指點江山俯瞰風景,大雁排成一行,逐漸向遠處飛去,如仙如境。

蘇年錦看得痴了,仿若又回到了那時候,空氣凜人,雲霞漫天。

「你快去坐著,待會畫好了給你看。」慕宛之揚了揚唇角,眸中一抹明色。

「一直坐著也很累,不如這樣走一走。」蘇年錦站在慕宛之對面,一瀑青絲垂著,尚能聞到淡淡的發香。

「剛休息幾日,太醫說你身子原本就不好,如今落了水,更要好好休息才是。」

「是啊是啊,主子去了半個多月,擔心死奴婢了。」允兒端著水晶葡萄和剛剛冰敲的西瓜走上來,趕緊扶著蘇年錦坐在藤下的石凳上坐著,「看你回來時昏迷不醒高燒不止的樣子,奴婢可要嚇死了。」

「嗯……」蘇年錦緩緩坐下,應了一聲,卻將眉頭又皺了起來,「我記得那日,我應該不是失足落水……」

「什麼?」

允兒尖叫的同時,慕宛之也緩緩抬起頭來看她。

「那時有人往湖中投石子,趁我分神時將我推下去的。」蘇年錦說的認真,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是好像不是手,是用一個很硬的東西將我打下去的,落水前,能感覺到腰間很疼。」

「當時,根據你落水的位置,我發現你應該就站在欄杆和欄杆之間的空隙處,想來那人是等你不注意時才下手的。」慕宛之立起身子,單手負後,微微眯眸,「會有誰和你有仇?難道是針對本王?」

蘇年錦搖了搖頭,「之所以一直沒說,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因為誰。」

慕宛之沒有說話,只聽風聲嘩啦啦穿過竹葉,一陣涼意。

「妹妹在這處歇息呢。」秦語容一聲撲入,竟驚了蘇年錦一記。

「姐姐也來了。」蘇年錦緩緩站起身來,看著秦語容與她手裡牽著的吟兒,微微一笑,「看爺作畫,我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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