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絕地反擊風雲涌 第六節

難得有風,蘇年錦心裡暗暗念著,進了屋把一壺涼茶放在案角上。

書桌前的慕宛之著一色單衣,清癯的身子掩不掉鳳眸中的星光。身子後面支開了窗架子,月色橫斜進來,和著燭光一同鋪進桌上長卷,卷中蘭花開得正艷。

「孤蘭生幽園,眾草共蕪沒。 雖照陽春暉,復悲高秋月。飛霜早淅瀝,綠艷恐休歇。 若無清風吹,香氣為誰發。」蘇年錦看著看著就讀出聲來,笑意染在唇角,「爺也喜歡蘭花?」

「蘭花喜清淡。」慕宛之蘸筆又在蘭蕊上添了一墨,「本王並不喜歡花,只是圖個清靜罷了。」

「這蘭閣里也沒人能打擾到爺吧。」蘇年錦瞅了瞅耳房裡的燈都滅了,順勢道,「吟兒睡下了,王妃也累了,現在萬籟俱靜,爺不想清靜都難。」

「心不靜。」

蘇年錦一怔,上前兩步坐在書桌對面,「喝茶。」

「呵。」慕宛之停了筆,「你倒是會吆喝。」

「那趕明我也賣茶去。」蘇年錦撇了撇嘴,「煮點綠豆都能解暑,本小利薄,也就是賺個吆喝。」

慕宛之眯眼一聽,單手負後,看了看那茶盞,淺淺一笑,「無功不受祿。」

剛才還是沙沙的風聲,這一會竟然停了。

蘇年錦倒也不賣關子,把涼茶倒好往他那推了推,「我剛嫁進王府沒多久,爺老實告訴我,每年天恩寺祈福,是不是各府王妃都要齣節目的?」

「嗯。」

「那這次皇上讓王爺們連妾室都帶著,又是為何?」

「我也不知道。」

「妾室們也要齣節目嗎?」

慕宛之仍然搖了搖頭,「不知。」

「無趣。」蘇年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就怕祈福後在天恩寺多待幾天,讓我們這些妾室都跟著參與皇家活動,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到時候萬一丟了臉可就……」

「以往王妃都是比個琴棋書畫,當是在祈福之後給皇室裡帶點生機的樂子,你不必那麼憂心。」慕宛之搖頭輕笑,「想來你也有如此無措的時候。」

「那可不,總覺得皇上這次把我們都叫出來有什麼目的……」

目的……

慕宛之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天恩寺的無惠大師,歷來知道傳位捲軸放在哪裡的……

翌日。

寅時三刻,慶元便同皇后等一行人開始爬山拜祭,一步一個台階,天邊才剛露出魚肚白,竹林里還有各種小蟲的叫聲,就見黃袍一點一點向上移動。慶元年輕那會,幾乎每個月都會爬一次山,拜拜佛祖,如今老了,一年也才來這一次,但九百九十九個台階必然是要爬的,誰也攔不住。

台階兩側全是侍衛和火把,空氣里還有黃油的味道。慶元眯著眼,由著身後的官員給他披了袍子,越往上越冷,但是沒人敢吱聲,也唯有這時,慶元可以好好想一些事情。

皇后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太醫說隨時都有去的危險,他但凡一想,左心處就痛的不行。他愛那個女人,曾經馳騁沙場或是桃花竹林,她陪著他,出謀劃策甚至義無反顧和他在一起,他用一輩子也還不清她對他的好。可是,十年前的逼宮,把雍帝逼死的那一刻,他的皇后也瘋了,報應么……

為何,不是報在他的身上……

「還是爬上來了。」

一聲陡然響在耳邊,慶元一震,往下望了望,這九百多層的天梯,也不知是何時爬完的……

天大亮。

「無慧,朕……」

「難得清靜一回,先去祭拜佛祖如何?」

「嗯。」

無慧也老了……

「山上的桃花開時,貧僧釀了桃花酒,知你與皇后愛喝,專門留著。」

「皇后愛喝,朕便陪著她喝,十幾年都這麼過來,虧你有心。」

「清修之地,除了寒,便是寂,你們來了,多少也能熱鬧點。」

「呵!那倒是,想當年打仗時,你是愛熱鬧的。」

「陳年往事。」

無慧端著僧袍與慶元並肩走著,眾人跟在後面緩行,一陣陣笑聲傳入耳中,竟讓人分不清到底是誰在笑。有很久,沒見過這個年近花甲的皇帝如此笑過了。

日中時分,天氣又悶熱起來。

夏芷宜與慕嘉偐又回到山下,兩相對峙,還有一些下人遠遠看著。

「你敢賭么?」夏芷宜有點不耐煩,拿手當扇子扇風。

「本王為什麼要與你賭,那狼人本就是我的。」

「堂堂一個大男人,說這話還要不要臉!」夏芷宜怒瞪他一記,「你有銀子可以買他,我沒有,你就是勝之不武欺負女人。要是你敢和我賭,我輸了以後就再不與你要狼人,心服口服!」

慕嘉偐有一瞬出神,半晌才道:「你真煩。」

「誰讓你和我搶狼人!」

「本王是光明正大買來的。」

「我銀子都付了,你跟誰買的?」夏芷宜氣呼呼地恨不得立時撕碎了他!

日光真毒,慕嘉偐熱得喘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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