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子佳說:"蓉蓉比她可愛多了。"

"錯,"冷不防衣蓮加一句,"還要討厭,你見到的車蓉蓉已經是進化了的車蓉蓉。"

子佳馬上說:"我相信。"

衣蓮嘆口氣,"現在真像個人了,又要換,老叫我們侍候怪物。"

"美女。"子佳安慰她。

"怪物。"衣蓮堅持。

子佳終於與她告別。

她跑到新宿舍去打點裝修,子佳的口味很簡單,統統揉白也就是了,出去選了兩盞燈,剛想找個地方憩一憩,有人打電話給她。

一開口便說:"你氣走了我的朋友。"

子佳笑:"你的朋友先對我不禮貌。"

"你可以教呀。"

"你想我開班授徒,專替你調教女友?"

"好主意,我以大學教授那樣條件聘請你。"

"原來的她們有什麼不妥?"

"無禮呀。"

"為什麼不挑選有教養的朋友?"

張天和只是笑。

子佳嘆氣,"我代你回答可好?一有教養,立刻變得死氣沉沉,一點也不好玩了。"

張天和笑,"這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講過。"

"有何貴幹?"

"人家哭著跑掉了,我該怎麼辦?"

"打開電話簿,另外找一個不愛哭的。"

張天和說:"悶極了。"

"買束鮮花去求和。"

"今時今日,即使是那樣水準的女孩子,也不是鮮花糖果可以擺得平的了。"

"那也難不倒你。"

"我覺得寂寞。"

"蓉蓉的電話是二五六八一。"

"我會忘記她的,別擔心,子佳,你可有空喝茶?"

子佳沉默一會兒,"你並非我喝茶對象。"

"我猜到你會那麼說。"

子佳笑。

"你不是可以收買的人吧?"

"給我什麼代價呢,假使只是百萬美金,不如辛勞三兩年,也就賺回來了,何必節外生枝。"

"聽之口氣,最氣人的是,這還是事實,怪只怪社會把你們寵壞,一個個變成大女人。"

子佳笑著擱下電話。

不到一會兒,電話又響。

子佳想說:張老闆,我已經辭職了,可是對方是一把溫柔的女聲:"曾小姐,我是王景霞,還記得我嗎?"

子佳一怔,馬上笑答:"是張太太,我當然記得。"

"想請你到舍下喝杯下午茶,你可要賞臉。"

"一定來一定來。"子佳對她很有好感,"早一小時通知就行了。"

王景霞有點詫異,"真沒想到曾小姐會給我面子,就今天怎麼樣?"

子佳看看錶,"我馬上來。"

她現在不打張家工了,十分自由。

王景霞把地址說一遍,果然住在南灣。

子佳開著車進去。

是日亦系陰天,深紫色天空像是隨時要落下雨來,子佳卻仍然開著敞篷車。

從前的女孩子比較有冒險精神,窮小子。浪蕩子,甚至是有婦之夫,都不介意,希望真誠可以戰勝克服一切。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首要第一件事是弄錢防身,第二件事是攢些名氣,賺錢更容易。

曾子佳亦是十分自愛的一號人物,她的冒險,止於陰天開敞篷車。

一按門鈴王景霞便親自來開門。

下午茶已經準備好。

自家烘的史孔餅。青瓜三文治,還有格雷伯爵紅茶。

子佳心花怒放,坐下來就吃。

王景霞忙著叫傭人把打好的鮮奶油取出來。

子佳捧著茶打量小洋房裝修。

比老宅豪華得多了,用許多織錦做材料;窗帘。牆壁。沙發,全是同色同花料子,花團錦簇。

子佳問:"公子與小姐呢?"

"歐洲旅遊去了,只我一人在此。"

"那也樂得清靜,"

"曾小姐,在你口中,無論是個怎麼樣的處境,你還是覺得有可取之處。"她有欽點佩。

子佳笑,"非這樣不可,一定要在生活中自得其樂,對我來說,沒有家累,十分輕鬆,有份職業,是精神寄託,這也都是事實,我不鑽牛角尖。"

王景霞說:"在某個程度來說,我同你有點相像呢。"

她今日找她,是有點事的吧?

"曾小姐,聽說你已經辭職,以後我們做朋友更加方便。"

子佳笑笑。

"曾小姐,天和的女友,是位女演員。"漸漸人題。

"是,新戲立刻要開拍,導演認為她甚有潛質。"

"曾小姐,我年輕的時候,也是演員。"

子佳笑著欠欠身,"是。"

"你知道?"王景霞揚起一道眉。

"年代不是十分久遠,有套戲叫《蘭桂齊芳》,是張太太主演的,家母看過三次以上。"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張太太不很上照,那晚一見真人,也就知道了,普通人,難有那樣晶瑩的容貌。"

"曾小姐你真會說話。"

子佳笑,"我已經辭職了,我毋需懂得說話。"

王景霞也笑,"那我照單全收。"

子佳靜心等著下文。

"一晃眼,孩子都那麼大了。"王景霞十分感

奇怪,所有的母親都愛那麼說。

王景霞說下去:"照我的經驗,一般女性,婚後事業尚可與家庭並重,可是女演員就比較難以做到兩全其美。"

子佳納罕,這是怎麼一回事,王景霞怎麼會說到這個上去,她不是早已做出抉擇了嗎?

"女演員的工作性質十分特殊,第一,作息並無定時,一時三日三夜不見天日那樣接拍,一時出了外景,一兩個月不見人,還有,導演一聲令下,不管生張熟李,就得擁抱接吻,她的伴侶受得了嗎?"

子佳點頭。

這些,張天和也全想到了,真是聰明人,是以不等到難堪關頭,已經知難而退。

"電影劇本里,什麼樣變態兇殘淫蕩的角色都有,演員見獵心喜,認為是磨練演技好機會,可是,演員的伴侶怎麼想?"

王景霞說得合情合理,曾子佳不住點頭。

"當年毅然息影,算是十分大的犧牲,可是明知張鳳山不會容忍我的工作,只得作罷。"

子佳不由得問:"那麼燦爛的前途,為何一手扼殺?"

"彼時拍戲按月薪算酬,只有名氣,沒有實利,一張合同簽十年八年,除出嫁人,也不能到別家演出,有什麼前途可言。"

講得那麼幽默,子佳笑出來。

"你也看到,張鳳山其實待我不薄。"

子佳不便置評。

"天賜三兄弟也十分尊重我。"

"是的,"子佳頷首,"他們有教養。"

"可是我也總得為自己打算,我不能坐在這裡什麼都不做。"

子佳越聽越奇,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原本子佳以為美麗的姨娘請她喝杯茶,訴訴苦,也是有的,可是現在發覺不止那麼簡單。

還有其他的文章。

王景霞說下去:"孩子大了,不見得日日在我身邊,於張家,我地位特殊,許多宴會場合毋需我出席,我總得找些事情來做,曾小姐,正如你說,做人要自得其樂。"

子佳凝視她。

"俗雲,不熟不做,曾小姐,於是我與友人合股,投資一間電影公司。"

子佳心底哎呀一聲,霍地站起來,"四海電影公司!"

王景霞微笑著欠欠身,"曾小姐真聰明。"

"你是老闆?"

"我是三個合伙人之一。"

呵,原來如此,大水衝到龍王廟了。

"真巧,下午簽了的新星,晚間發覺是天和的女友。"她仍然微微笑。

"蓉蓉不知道?"

"導演選角,事前我們也不知道,我們都聽大導演的意見行事。"

"張太太,我可以為你做什麼?"

"曾小姐,我們投資了三部電影,頭一部是偵探冒險故事,女主角身上只穿一點點衣服,天和未必可以接受,我的意思是,要就把話先說明了,否則拍到中途,他影響她的情緒,有什麼三長兩短,咱們血本無歸,這部片子已經換過主角,拖了三個月,實在不能再承受更多創傷了。"

子佳說:"我明白。"

"天和明白嗎?"

"他比我更早明白。"

"什麼意思?"

"他倆己商議分手。"

"哎呀,曾小姐,藕斷絲連,也麻煩得很,我希望你做個代表,勸車小姐專心工作,我要是能親自出馬,決不煩你,你想想,我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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