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一早,恆光剛想出門,姐姐電話來了,"一早去什麼地方?"

他答:"上班。"

"我答應過爸媽照顧你。"

"謝謝姐姐,我已經二十六歲。"

"我知你能幹,可是,你要當心陷阱。"

"是,是。"他唯唯諾諾。

回到公司,他親自設計一個簡單的動畫繪製課程,忙碌整個上午,然後,他打電話給彭祖琪。

祖琪聲音磁性,她輕輕訴說:"昨夜不住打噴嚏,可能是感冒。"

也可能是整夜被人念住名字的緣故。

"可以來上課嗎?"

"啊,求之不得呢,什麼時間?"

"一星期兩次,周三及周五上午十至十二時。"

"剛剛好,吃完中飯,可去接放學。"

邵恆光放心了,沒想到她這樣樂意,他有點飄飄然,喜悅得在辦公室兜圈子。他的雙臂舉到半空,停頓,凝住,他發獃。

他不小了,從前,他也戀愛過,那是一個小小美女,叫他傷心,說起她,至今臉色還會變得苦澀。現在,那種愛慕的喜悅又出現了,這次,也得不到家人的贊同,這次,是他的家人。

坐在酒吧里閑談,一班男同事也牽涉到這個題目:"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都喜歡沒良心的美女?"

"她們真是賞心悅目。"

"說得對,我可以整晚凝視那晶瑩的大眼與小巧豐滿的櫻唇。"

"我曾經愛過一個洋娃娃般美女,我願意爬在地上吻她走過的路。"

"細腰可以用兩隻手握住……是,我就是貪戀美色,這是男子天性。"

"我偏不愛平庸女,多賢淑也不管用。"

"你會替她洗內衣嗎?"

"為什麼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彭祖琪穿著寬鬆的毛衣長褲,都看到她美好身段,上帝真正偏心,一整套般精緻:連耳朵、額角、髮腳都那樣好看。

叫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又不敢明目張胆,放肆貪婪地盯著看,只得偷偷地看。

稍後,彭祖琪來了。

一身乳白,頭髮束腦後,再簡單不過的裝束,可是人一出現,帶來艷光,全體男同事擰轉頭來行注目禮。

祖琪看見邵恆光說聲好。

"這是你的位子。"

燈光特別調校過,又故意選了液晶熒幕屏,好使她雙眼不受刺激。

祖琪坐下來,自手袋取出一支鉛筆,夾在耳朵後邊,表示準備就緒,可以開始學習。

邵恆光見祖琪那樣可愛調皮,微笑,同時有點心酸。呵,如果她是他的妻子,他永遠不會放她走,他情願抱住她大腿痛哭哀求。

這時,祖琪笑問:"咦!怎麼了?"

邵恆光回過神來:"對,我們開始。"

他使盡渾身解數,打算把本身絕學傳授給彭祖琪。可是同事們不住來打擾。

"我來借本書。"

"阿光,這位小姐要杯咖啡嗎?"

"可是新同事?"

"阿光,彭小姐,同我設計的一套動畫女主角一模一樣。"

邵恆光啼笑皆非。

祖琪習以為常,她揉揉眼,"嘩,真累。"

"那麼,先休息一會。"

"一般人以為計算機工作最快速不過。"

邵恆光笑,"還不是經人手一步步操作,在電影銀幕上看到的三秒鐘特技,可能是二十四位工作人員三個月的心血結晶。"

"可是效果新奇美觀,也就值得。"

"仍然有興趣?"

"當然。"

"你可以增加上課時間。"

"真的?那我天天來。"

邵恆光心花怒放。

祖琪卻有點唏噓,為了想走出家裡,這樣做,不知是否太著痕。也顧不得了。

那一邊,郁滿堂起了疑心。

他在辦公室里問司機:"太太每日上午到什麼地方去?"

"一間計算機特技效果製作公司。"

"幹什麼?"他不置信。

"上課。"

郁滿堂抬起頭,想了半晌:"嗯,你去接她吧。"

司機退下。

有窈窕的人影自小小休息室走出來,靠著門框,閑閑說:"仍然關心她的動與靜。"

郁滿堂不回答。

"要把你自她手中搶過來,不是易事。"

郁滿堂不答反問:"綺德,本地有動畫製作公司嗎?"

是,這身段苗條的女子,正是楊綺德,她輕輕答:"有,彭祖琪去的那一間,叫水星工作社,是一家擁有全新數碼化設備的製作公司,共有職員一百五十人,在同業中享有盛名,該公司員工平均年齡只有二十七歲。"

郁滿堂看著她,"你知道得不少。"

"我有一個朋友在水星工作,一日,他興奮地告訴我,他找到了卡通故事公主的造型,他說,新同事叫彭祖琪。"

郁滿堂嗯地一聲。

半晌,郁滿堂問:"祖琪有什麼目的?"

這時,楊綺德的聲音有點苦澀,她答:"彭祖琪做人,幾時有過目的。"

明明是貶,郁滿堂聽了,反而放心。

楊綺德終於忍不住問:"滿堂,為什麼愛她?"

郁滿堂抬起頭來。

"她不貞,又不忠,可是你仍然深深愛她,為什麼她可以得到厚愛?"

郁滿堂沒有回答,過一會兒他輕輕說:"志一有雙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

楊綺德斟出威士忌加冰,遞一杯給老闆。

她自己喝盡了來壯膽:"今日,我想與你講清楚。"

郁滿堂看著他一向懂事的助手,"同我攤牌?"

"不,我不敢,只是不吐不快。"

"你說吧。"

"楊綺德哪一樣不如彭祖琪呢?我跟你這麼多年了,我認識你在先,我學識涵養都勝她多多,家庭背景不差,也有許多人說我長相標緻。"

郁滿堂一直不出聲。

楊綺德幽怨地說下去:"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尊重你,對她來說,你只是一間銀行。"

郁滿堂緩緩問:"講完了?"

她點點頭,嘆口氣。

"你終於不耐煩了。"

"是。"

"你有你的目的。"

"不錯,做人總有目的,我的確想做郁太太。"

"這就是祖琪難能可貴之處了,她像稚童般,漫無機心。"

楊綺德駁斥:"你雙眼受到蒙蔽,心甘情願被她奴役,從頭到尾,她不過是為著錢。"

"你呢?綺德,倘若我是木匠、司機、工人,你會不會留在我身邊十年?"

楊綺德變色。

"你講得太多了。"

楊綺德心有不甘,"我稍微多說一兩句,你就嚴重警告,你太偏心。"

郁滿堂說:"我累了,不想再說。"

"十年來,你走到東,我跟到東,滿堂-"他打斷她:"女子一怨,便不好看,我要靜一會兒,你出去吧。"

楊綺德淚水奪眶而出,她掩著臉退回休息室。

忍耐那麼久,最壞的事終於發生。

別的第三者,只盼望男方願意離婚,可是郁滿堂離了婚也不心死。

他三天不同她說話。

周末,下午同事都散得七七八八,郁滿堂找她。

她無奈地走進他的房間,心情像待宰羔羊。

"請坐,"他說:"今日杜瓊斯升了百分之二點五。"

"好消息呀。"她勉強附和。

郁滿堂笑笑,"不錯,捱出頭了。"他想說什麼呢?

楊綺德覺得悲哀,這麼多年了,她老是只有聽他安排的份,彭祖琪真厲害,拒絕聽令於他,一於走自己的路。

楊綺德的確不如彭祖琪。

"綺德,這些日子以來,委屈了你。"

"想補償我,也很容易。"

"綺德,你有點日文基礎,不如繼續進修。"

什麼?她一呆。

"綺德,我想送你去東京讀書,為期一年,你說如何?"

她急得渾身顫抖。

郁滿堂說下去:"對你好,對我也好,你想想是不是,一年後再說吧,日文說得流利,對你前途大有幫助。"

"可是——""學費、食宿、飛機票都給你最好的,薪水照發,學校及公寓已經替你找妥。"

楊綺德絕望地問:"不去不行嗎?"

"你可以立刻離開敝公司。"

楊綺德說不出話來,她悲痛地控訴:"你竟這樣對我。"

"綺德,留你在身邊,糟蹋你前途,浪費你歲月,你漸漸只有一條路:成為一個怨婦,去日本走一趟,對你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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